天地本身可以视作一堵墙,大道好比墙外的风景。稷下学宫这样的宝地,好比墙上的窗。
窗子终究大小有限,容不得许多人一起往外窥看。甚至于这扇窗的开合,本身即会损害窗子的寿命。使用之后,便需要时间来恢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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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稷下学宫里的名额向来有限,珍贵非常。尤其对于踮踮脚就有资格看见天地本质的神临修士来说,更是如此。
如他们这般常年在稷下学宫里授课的教习,其实对天地的感知都是被屏蔽了的。只有在学宫贡献达到一定份额后,专门兑换的自由时间里,可以自由感知此方天地。
一年辛苦到头,不过能换得一两个时辰。
但便只是如此,也足以叫人趋之若鹜。不知多少人想进稷下学宫,都挤不进来。
他也是当初在术院挣得了足够的贡献,才有资格来稷下学宫授课。
整个东域的修行者,谁不想在稷下学宫里修业?
这里强者如云,百家争鸣,又有绝佳的修行环境。
稷下学宫教习分为两种。一种是鲁相卿这样的常务教习,权责相济,一方面教导学生,一方面也是为自己的修行。还有一种便是那些大小宗门修行者,须定期来学宫里授课,亦称教习,但本质上是徭役的一种。有责无权,更多是为丰富稷下学宫里的修行知识。
而像姜望、重玄遵这种,被天子特许进入学宫的,他们在学宫里的修行完全不会受限,几乎就是在那个观察天地本质的“窗子”上,划去了两块固定的赏景份额。
鲁相卿的羡慕,既是因为姜望可以不受限地借助稷下学宫感知天地本质,也是因为姜望对天地变化有如此敏锐的感知,一进稷下学宫就能感受关键。
他成就神临已经二十八年,太知道从神临到洞真,有多么遥远的距离。也太知道这种敏锐意味着什么。
一直等到姜望自己从那种玄妙的感知世界里退出来,鲁相卿才开口道:“武安侯选好课业了么?还是自己修行,只偶尔找人解惑?”
他缓步而行,很有些自矜:“老夫于儒家之学,还算有些心得。对道术的研究嘛,亦不曾荒废过。”
“既在学宫,晚辈为学子,先生直呼名字即可。”姜望先这么说了一句,然后才道:“兵法墨,释道儒,这几家显学,我想都先听听看。道术课也是要上的,非常期待先生的教导。”
兵、法、儒、道、墨、名、农、商……几乎现世所有显达的修行流派,在稷下学宫都有相应的课授。
就连在齐国本土几乎绝迹的释家,在这里也依然有自己的位置。
这地方只问修行,不问其它。
太多的探索者,在此碰撞思想。
百家争鸣的繁盛,为齐国培养了大量的人才。稷下学宫本身,亦是大齐术院的强力依托。
说它是大齐帝国的根本重地毫不为过,无怪乎前相晏平在位时,在各个公开场合一再强调,说稷下学宫有“社稷之重”。
“哈哈哈,好说,好说。”鲁相卿捻须而笑,想想,又对廉雀道:“你到时也记得来。”
廉雀灿烂一笑。
鲁相卿赶紧又把目光移回姜望脸上:“我就不再送了。这条路走到头,就是明心舍,自然会有人给你们安排住处。记得上课时间,误了可没人等你们。”
“有劳先生了。”姜望停下来行礼:“先生请留步。”
鲁相卿摆了摆手,便自去了。
他堂堂神临修士,稷下学宫常务教习……今日轮值轮到了看门,也须是不能耽搁太久。
一直等到鲁相卿走远,姜望才与廉雀继续往层云深掩的明心舍走。踏着长长的石阶,他忍不住问道:“你怎么笑得这么开心?”
廉雀一张丑脸笑得坦荡极了:“见你这般风光,我与有荣焉!”
稷下学宫内外,几乎是两个世界。稷下学宫里的常务教习,根本不必在乎外间的权争。所以此间教习的严厉,也是出了名的。
历来名门贵子,没少在里间吃过教训。
但对于这位武安侯,鲁相卿的态度实在是温柔。
姜望笑了笑:“这算什么风光,鲁先生只不过爱才心切。”
说话间,层云荡开,掩在青山绿水间的一栋栋屋舍,便以一种令人感官极其舒适的姿态,显现在视野中。
就像是把人拉进山水画里,又像是画中的风景,一寸一寸具现在现实中。
所谓明心舍,明心见性,而后能安也。
“姜大人!”一个惊喜的声音响起。
手提柴刀的容国天骄林羡,从一块青石上飞跃下来,大约是刚还在练刀,身上有一股散之不去的凌厉,偏偏脸上的表情是激动而亲切的:“您果然来了!”
在这时候遇到林羡,姜望也有些开心:“林兄弟竟是在等我吗?”
“听说您今天要来,他是从早上就开始等了!”
青石之后,举起一只懒洋洋的手。
弋国天骄蔺劫,轻轻一撑,便用一个优美的翻身,落在了姜望面前,半跪于地,顺势行了个军礼,咧嘴笑道:“当然,末将是昨晚就睡在这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