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
……
……
临淄定远侯府。
肥胖的博望侯又一次挪动他的庞大身体,兴冲冲地来这里用饭。
定远侯面上并不说什么,但不怎么进食,连灵食也几乎不用的他,却还是端了个碗坐下来,陪胖侄儿一起扒拉。
十四就安静地坐在一边,就着重玄胜为她拣好的那些灵蔬,细嚼慢咽。
同桌的叔侄两人都是笑眯眯的,瞧着一个比一个和善。
饭厅并无一个下人侍奉,因为博望侯喜欢在用饭的时候聊天。
而这些话,很多时候不适合被人听到。
“最终还是祁问拿回了夏尸。”重玄胜嚼了一块大肉,不甚利索地道:“天子真是冷酷啊。”
重玄褚良没什么波澜地道:“祁家本来就从未势衰,祁问本人无论是修为还是兵略,都是不俗,只不过都被祁笑压一头罢了,这些年韬光养晦,谁能小觑他了?祁怀昌是北衙巡检副使,祁良华、祁颂都算得青年才俊……这样的祁家,拿回夏尸也是顺理成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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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玄胜嘿然一笑:“祁笑当年拿走夏尸,可没有那么顺理成章。此中心情,实在难言。”
重玄褚良道:“兵权还归祁家,本就是祁笑主动向天子奏禀。她再怎么不忿于老诚意伯的偏心,想来也是不欲使夏尸旁落别姓的。”
重玄胜只道:“她是了解天子的。”
说着又摇了摇头:“这下姜无邪可高兴坏了,烧冷灶给他烧着了,白得一九卒强援!以前军中可都是华英宫主的势力范围。”
“祁家的年轻人是跟养心宫走得近,但祁问可从未表态过。”重玄褚良轻咳了一声:“你不要仗着自己聪明,就什么事都想掺和。”
“我当然不会掺和!姓姜的走了,我更没有掺和的理由。”重玄胜的笑容堆在脸上:“跟叔父闲聊而已。”
重玄褚良喝着粥:“既然是闲聊,就不要口气那么大。我还以为跟伱坐在兵事堂呢。”
重玄胜皮糙肉厚,根本敲打不动,仍是兴致勃勃:“还有个有意思的,怀岛那边战后裁定已经结束。四叔和李凤尧拿出了关键性证据,表示虚泽明需要为近海群岛的损失承担罪责,笃侯和东天师都已经认可……但是虚泽明却不见了。”
定远侯施施然道:“你的消息渠道倒是很广。”
重玄胜笑而不言。
重玄褚良这才下了结语:“一个蠢货,提他作甚。”
重玄胜道:“我听说太虚派现在的门主虚静玄,可是非常器重这个才俊。”
重玄褚良继续点评:“关起门来修行,把自己修迂了的一个人。封山久矣,把脑子也封住了。”
重玄胜若有所思:“那他倒很适合处理太虚派的宗门事务。”
“你又在动什么心思?”重玄褚良问。
重玄胜只是笑:“手上还有一座太虚角楼,我不得估估价格么。”
说话间,有下人在厅外报告,说是有个叫独孤小的,来找博望侯。
重玄胜便让人进来。
不多时,独孤小走进饭厅,规规矩矩地行礼。
帮姜望管理过青羊镇,后来又负责南夏老山封地,现在的独孤小,见多识广,接触三教九流,早不是当初那般局促。在两位国侯,一位国侯夫人面前,亦落落大方。
重玄胜笑着招了招手:“吃过没有?坐下来一起。”
独孤小恭敬地道:“多谢侯爷,我已用过饭了。”
在姜某人的心腹面前,重玄胜也较为随意,一边为十四夹菜,一边随口道:“你从南夏赶来,很是辛苦。先去府里休息一下。你家老爷已有安排,明天就送你进德盛商行。”
独孤小抿着嘴唇沉默。
重玄胜看了她一眼:“怎么了?有事直说。”
独孤小异常认真地道:“侯爷,我不想进德盛商行,也不要干股。”
重玄胜对谁都很客气,但不代表他是一个客气的人。筷子已是停了,脸上仍是笑着:“那你想要什么?”
时至今日德盛商行的发展,在齐国各大商行里已经稳进前十。姜望所给予的干股,已经是一笔非常庞大的财富,是独孤小这样的人,按照原有轨迹,一辈子也不可能企及的。
如何还能贪心不足?
但独孤小只是说道:“老爷离开齐国了,不再进入仕途。那么他需要的是一柄剑,而不是一个管家。我的人生意义是为他而存在,他不需要我,我就不知道如何生活。”
说着,她跪了下来,没有痛哭流涕,没有任何激动的情绪,甚至于声音可以称得上冷清。
她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表达一个诉求:“老爷说过,您是天底下第一聪明人,请您给我指一条明路。”
重玄胜有些动容。
姜望之所以给她德盛商行的生意,大概是想她拥有自己的生活。
但姜望如果不需要她,她可以马上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