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这八年来虽然也从来没有放松过努力,却总是缺了一点什么。
缺了一点什么呢?
说不清道不明,看不到也摸不着。
前路遥遥,今日洞见否?
……
……
天光摊碎琉璃瓦,一片秋思梦不成。
在一片混乱的南斗秘境中,这处偏殿算是难得的安静。
但安静很快也被敲碎了。
龙伯机沉眸提剑,脚步促急地走进来。
往日飘渺超然的气质,已然无踪影。那称得上中正端方的脸,也被狞恶的情绪所皱着。愤恨的情绪在每一缕突兀的皱痕里失控。
唯独那被玉簪约束得一丝不苟的发髻,还勉强留着几分大宗真传的体面。
啪嗒!啪嗒!
靴子在地砖上踏出杀气来。
面笼黑纱、独立窗台前的女人,被夕阳照了一身暖色,静静体会着深秋的心事。直听得脚步声迫近,才慵懒地回眸,那双妩媚眼睛里的神色,颇有几分漫不经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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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师兄,你这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龙伯机拔剑出鞘,杀气随之迸发,一瞬狞然:“你还敢问我什么意思?!”
昧月索性转回身,随性地往后一靠,轻轻倚在窗台,双手抱臂,以轻蔑的姿态瞧着龙伯机:“此次隐秘行动,我三分香气楼筹谋多年,做了足够多的准备。我们赌上了这么多年在楚国的经营,启动楚境之内全部暗子,破除千难万阻,把【桃花源】悄无声息地拿了出来。在郢城没有出事,在楚境没有出事,偏偏在最简单、最轻松的这个环节,在即将送出南域的时候被发现了!龙师兄——我为什么不能问你是什么意思?”
她此刻的眸光是冷漠的,是夕阳西下之后,无人归来的冷漠:“我三分香气楼送来的元石,可以把这间偏殿填满。我们奉上的物资,皆是你南斗殿之所缺。而你们做到了什么呢?你南斗殿是古老大宗,历史悠久,底蕴雄厚。却连这件事情里最轻松的一个环节,都不能承担!龙师兄——我不该问你是什么意思?”
这一字一句清晰的言语,是不可辩驳的事实。
龙伯机握紧他的剑柄,仿佛如此才能支撑他的愤怒,才具有愤怒的理由:“你起先并没有说你们要偷【桃花源】!人心不足捋虎须,方招此弥天大祸!”
“那不叫偷,是拿回属于自己的东西。”昧月平静地道:“在拿回【桃花源】之前,我没有通知你吗?你们不知情吗?我们转移三分香气楼的财产,转移了七次。回回把你们喂得肚圆。每回我们要拿什么,要走什么路线,在哪里交接,都跟你们说得清清楚楚。你们只需要保证最后一段路的安全,做最轻松的事情,拿最丰厚的收获——现在楚国大军来了,你开始怨我们了?”
龙伯机气势汹汹地提剑来问她,此刻反而是她往前走,她步步紧逼,仿佛踩住了龙伯机的心跳:“事情败在你们这个环节,机密因你们而泄露。此次行动,我三分香气楼已是倾尽南域所有积累,耗空楚境棋子,最后却满盘皆输!天香有七,战死其三。心香十一,受诛其五。奉香真人法罗,死于斗昭刀下!龙师兄——你竟来怨我?”
昧月所说的这些,龙伯机没有一句能反驳。
他满怀杀意地提剑而来,现在好没道理。
可他心里分明清楚,南斗殿如今必须面对的这一切险恶,就是眼前这个女人带来的。是她打开了那口贮满灾殃的箱子。心香第一,祸国殃民!
龙伯机咬着狠道:“我不该怨你?死掉的那些人不该怨你?若你没有来南斗秘境,这些都不会发生!”
昧月摇了摇头。她眼中的失望是如此明显,以至于叫龙伯机怀疑自己到底做错了多少!
“你怎么会说出这样的话?嗯?”
她的眸光混淆在秋色里,显出一种萧条的肃杀,她几乎是指着龙伯机的面皮在质问:“你是司命殿嫡传,众所期许的南斗未来,天命骄子龙伯机!你是怎么说出来这样愚蠢、这样幼稚的话语?但凡你稍微冷静下来,动一点脑子想一想,你还会这样说吗?说这一切本不会发生?”
她盯着龙伯机:“楚国要灭南斗殿,是因为你们做了错事?还是他们本来就要灭南斗殿,只是恰好抓了这个理由呢?这是很复杂的问题吗,你看不到答案吗!龙师兄,那个睿智沉稳的你,去了哪里?你的心太乱了!你竟然恐惧成这样——”
她猛然后退一步,撤出来一个安全的距离。
那种越来越强烈的压迫感,倏然散去!龙伯机下意识地看向窗外,有那么一瞬间,很想使劲地呼吸——他险些喘不过气来。
昧月张开双手,微微抬头,露出自己雪色的脖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