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成龙见自己三言两语说得张万邦无言以对,心中不免得意,也抬手回礼,道:“多谢参戎放行。”
张万邦微微蹙眉,知道柳成龙这话其实还有讽刺之意:我一个朝鲜王的传令大臣,出自家王京居然还要谢谢你一个明军参将放行,你们明军是不是太霸道了呀?
不过张万邦转念一想却又不生气了,反而笑道:“西崖先生客气了,在下不过是奉命行事罢了。您也知道的,要说圣上乃是天下至尊,一言九鼎,那咱们侯爷估摸着也该是个一言八鼎了。侯爷的话只要和皇上的话没冲突,我大明百万天兵谁敢不从?”
你不是惯逞口舌之利么?我却不跟你比这个,我就比军队!在“百万天兵”面前,任你怎么说也毫无用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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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这次就轮到柳成龙哑口无言了,最后他勉强一笑,转身而去。
“参戎,这姓柳的老小子看起来人模狗样的,怎么说话就这么叫人生气呢?”张万邦的一名亲信家丁道:“朝鲜王怎么就选了这么个人去传令,小的怀疑……他没准跟那权栗还是同伙呢!”
张万邦惊讶地看了说话的家丁一眼,见他看起来不像是偷听过自己和李山海对话的样子,这才道:“你小子狗鼻子挺灵的嘛,老子也觉得他俩就是一伙的。”
那家丁可不觉得被张万邦说一句“狗鼻子”有什么问题,反而笑嘻嘻地道:“都是参戎教得好,言……那个……哦,言传身教,言传身教。”
“去你姥姥的,老子什么时候教过你这个?”张万邦没好气地道:“少TM废话了,那几个弹坑老子总觉得填得不扎实,伱找几个人过去查验查验。娘的,侯爷当时教你们整理内务的时候怎么说的还记得吧?细节决定成败!去去去,赶紧的。”
张万邦这边继续整顿城防暂时不提,却说柳成龙出城之后直奔芦原岭。他一路上脸色阴沉,身边的下人都不敢轻易说话,但这芦原岭看似不远,真走起来却走了一个多时辰才到山下。
好在权栗的大营也不在山上,让柳成龙免去了爬上之苦。
柳成龙在军中多有人识得,倒也没怎么耽误,直接进了军营。此时权栗也得到消息,出来迎接。
“而见兄此时来芦原岭,想必朝廷已经有了说法?”权栗拱手道。
“嗯……此处不是说话之地,咱们进去再谈。”柳成龙自然不能当着周围将官士卒的面说大王已经罢了权栗的都元帅之职,因此避而不谈。
权栗一看柳成龙这模样,就知道情况可能不是太妙,也就从善如流先命手下人不得靠近,然后将柳成龙请进帅帐,两人分宾主坐好。
柳成龙沉吟着没有立刻开口,权栗却有些莫名的暴躁起来,道:“究竟出了什么事,而见兄不妨直言。”
柳成龙沉默着将王令教文递给权栗,简单地道:“大王要将彦慎兄革职待勘。”
权栗眼皮微微一跳,但并无多少惶恐之色,反倒连先前的一点暴躁之气也消失不见。他平静地接过王令,飞快地看了一遍,然后嗤笑一声,道:“我革职待勘,大王却竟然没派个人来接替?怎么,莫非这接替之人竟是而见兄你?”
柳成龙吐出一口浊气,道:“此事何以如此,想必以彦慎兄之智不必成龙解释。”
“李山海故意的,是吧?”权栗轻哼一声,道:“这三万大军是朝廷最后的精锐,但这几年来一直掌握在南人党手中,若是换了别人来领兵,想必很难如臂使指……哈,别说如臂使指了,能不能压得住他们不当场哗变,我看都很难说。”
柳成龙没有反驳,也没有否认。权栗瞥了他一眼,又道:“事情发展到这一步,其实也没有超出你我的预计,不是么?”
“然也。”柳成龙平静地承认了下来,然后叹息一声,道:“如今王京在明军之手,无论大王心里究竟作何想法,面上必然都不能拂了明军之意。”
“正是因此,所以而见兄与我才会如此。”权栗摆了摆手:“张万邦怎么说?还是不肯放我军进城是么?”
“此人开口侯爷军令,闭口百万天兵,嚣张跋扈之极,岂能如你我所愿?”柳成龙轻轻一叹,摇头道:“此事是我失策,原以为他只有六千人,又是客军在外,断然不敢真与我朝廷大军兵戎相见的,谁知道……明军着实霸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