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啊---”
一道道惊恐至极的尖叫声划破夜空,僧房中一直呼呼大睡的宁采臣猛地坐起身来。
此时,那张大饼脸上的神情与平日大不相同,看上去带着些怜悯,又带着些憧憬,唯独没有惊慌。
“叶兄!叶兄!”宁采臣来到叶知秋铺前,轻声呼唤起来。
只听叶知秋呼吸绵绵,看上去睡得正香。
宁采臣又呼唤了几声,见对方没有反应,于是转身,独自走出了僧房,转眼没入夜色之中。
他对兰若寺的地形显然十分熟悉,并没有前往惨叫声不绝的后院,而是一路向西,直奔异域佛殿而去。
夜幕之下,佛殿中不知什么时候也亮起了烛火,似乎在引诱着黑暗中的生物向其靠拢。
佛殿楼檐上,一道白影抱膝而坐,神色幽幽,时而眺望后院竹楼,时而眺望侧院僧房,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正是聂小倩。
忽然,她那双黝黑的眸子转向西园门口---
“一个憨书生!”聂小倩有些失望,但见对方似乎有些眼熟,又不由生出几分好奇,当即隐起身来。
宁采臣见到佛殿中亮起的烛火,并没有多少意外,反而露出惊喜之色,他加快脚步,直奔殿门而去。
殿内烛火通明,布置十分简单,两侧不见罗汉雕塑,中间也不见佛陀菩萨,只有一副水墨山水画挂在墙上。
画中有月似狼牙,又有远山如黛,近处溪水蜿蜒,溪边一名白衣仕女半蹲半坐,侧身梳洗,神情似怨似嗔,有着一种奇妙的魅力,让人心为之动、神为之夺。
“小倩!”宁采臣来到墙上画前,轻声呼唤。
跟在暗处的聂小倩猛然一惊,奇怪这个憨书生怎么发现的自己?又怎么知道自己的名字?
就在她不知所措,犹豫是否现身之际---
只听宁采臣又道,“年前一别,虽有不甘,但慑于树妖淫威,宁某不敢靠近;今日借助机缘归来,只盼再次相见。”
说到这里,他神色激动,伸手触向画面---
周围空间一阵波动,宁采臣的身影化实为虚,竟然没入画卷之中,他在画中孤身独行,渐行渐远。
“宁采臣?!”藏在暗处的聂小倩娇躯一颤,惊讶得小嘴张成了圆形,一副不敢置信的模样。
那个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的读书郎,怎么变成了这般模样?不但身躯粗壮了三分,一张脸更是大了七分!
我是谁?
我从哪里来?
要到哪里去?
在这一刻,聂小倩的脑中充满了问号,但与宁采臣相关的旧事,也逐渐从她的记忆中浮现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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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年前,聂小倩随父母归乡,途中被匪徒所害,葬在兰若寺,不知何故,魂魄并没有前往地府,而是被困在一处奇异空间。
两年前,兰若寺住持印宗遭一目五背叛,被树妖偷袭,最终拼了个两败俱伤,而聂小倩也被树妖拘束,成为伥鬼。
一同被拘的,还有不少冤魂。
树妖驱鬼作伥,不时吸取僧众、香客精元;负伤的印宗难以照顾周全,只能眼看树妖坐大。
正是在这期间,聂小倩与宁采臣偶然初见---
当时杏花微雨,借读禅院的青衫男子宁采臣漫步禅院,一时贪恋美景,不知不觉已到黄昏。
眼看暮色将至,聂小倩化作香客女眷,白衣胜雪,漫步在西园回廊上,等待男人上钩。
“世间竟有如此女子!”
白衣聂小倩的外貌、气质,完全长在了宁采臣的审美上,让他惊为天人,不知不觉跟在了对方身后。
“哎呀~!”
聂小倩见有男子上钩,自然来到幽静之处,装着不小心跌倒,露出洁白如玉、完美无瑕的纤足,开始例行表演。
不料---
来人虽然明显心动,却没有猴急举动,只在征得聂小倩同意之后,替她按摩足踝、活血化瘀。
“不知公子尊姓大名?”聂小倩心有所动,开口垂询。
被树妖奴役以来,聂小倩所接触的男子,无一不是奔着她的美色肉体而来,突然出现一个异类,难免有些动情。
“小生宁采臣,金华人士,尚未娶亲。”男子显然也有别样心思,一番话脱口而出,接着面红耳赤,颇为羞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