哒哒哒的铁蹄声踏破了平静,一道道裹着白边玄衣的身影正从外赶回银溪坊。
这些是外出采买八品妖兽肉的内门弟子。
他们得到暗坊消息,说是暗坊拟举办一个小的拍卖会,于是便兴高采烈地去了。
结果赶到地方,寻找良久,却发现这拍卖会根本就是莫须有的。
一行人又联合起来,四处寻找暗坊,却再未找到。
因为路途遥远,他们下午才赶回了银溪。
只是一到银溪,这古怪的气氛就让他们有些警惕起来。
方成豹一勒缰绳,策马来到内城的铁门之下,抬目看了眼铁门。
门,死死关着,而门后正飘来刺鼻的血腥味儿。
方成豹脸色一变,急忙策马退后,遥遥去远,拔刀而望。
等到一个个内门弟子到他身边时,他才沉声道了句:“城里死了很多人。”
话音一落,所有内门弟子皆是警惕起来。
他们所知信息有限,串联起来,无非就是“暗坊设了个空的拍卖会将他们引走”,“内城白天大门紧闭,城中皆是血腥气味”。
这一批皆是血刀门年轻一辈的八品强者,中间有不少是入了圆满在冲击七品的,他们心思自然不会简单。
两颗“珠子”一串,顿时就猜到了“调虎离山”的字样。
但令他们疑惑的是,他们也不是虎.
很可快,他们就的疑惑就得到了解答。
远处再度响起肃杀的马蹄声。
蹄声渐近。
众人回头,却见一个染血白袍的络腮胡子男人,领着满是血的老者,以及一个胖子一个瘦子从远而来。
男人满脸严肃,眸中藏着疯狂的杀意,这不是铁杀又是谁?
内门弟子们是知道铁门主身边常随的那胖瘦高矮四将的,这四将都是门主的亲信,实力高强,皆为七品,现在只剩下两个,这是经历了什么样的阵仗才会如此?
聪明的内门弟子已经明白了
他们不是虎,而是饵。
他们这些饵钓的正是铁门主这样的大鱼。
此时,铁杀扫了一眼众人,最终落定在一个相貌老实巴交的男人身上,道:“赵翼,伱来说。”
赵翼出列,将“暗坊买肉、暗坊拍卖会、拍卖会说是几县联合规模甚大故而路远、众人去了后却发现拍卖会空无一人、等了半晌后这才归来”之类的事统统说了一遍。
说完,赵翼急忙下马,跪下道:“弟子糊涂。”
其他人也纷纷下马,口中皆道:“弟子糊涂。”
铁杀面色铁青,挥手道:“起来吧,不怪你们。
江湖凶险,尤其今后,更是如此。
你们皆是我血刀门未来的栋梁,吃一堑,长一智便是了。”
众弟子这才缓缓起身。
铁杀策马,身后随着鹤发童颜的老者。
马蹄儿踱步,带起洼塘里的泥泞。
他来到城门前仰头看着那铁门,闻着门中的血腥味儿,倾听着门里的死寂,皱了皱眉。
状况他已经模拟出来了。
调他离开,然后攻城,可现在城里是什么情况?
是入侵者胜了?
还是自己人胜了?
可无论是哪种结果,这城头总该有人。
铁杀看了看身后的胖子。
胖子中气十足,大喊道:“有人吗?出来说话!!”
七个字好似狮子咆哮,震的人耳膜嗡嗡作响。
但城门后依然安安静静。
静的可怕.
铁杀策马而后,扫了眼内门弟子,淡淡道:“去两个人,把门推开。”
弟子里不少人低下了头,傻子都知道,此时开门,说不定就是开门杀。
方成豹忽地出列道:“弟子愿去。”
铁杀道:“很好,但你不可以去。”
方成豹:???
铁杀看了他一眼道:“退到我身后去。”
然后又道:“曹礼,陈士,你们去开门。”
这俩是内门弟子里实力和潜力都最弱的那一类人,两人也心知肚明,此时闻言,心中又愤怒又害怕,却只能无奈地上前,一左一右地站到城门前,气血浮动,爆喝推门。
可门纹丝不动,显然从里上了门闩。
铁杀又瞥了眼两人道:“翻到城头去。”
曹礼,陈士两人都默然无言,稍稍顿了会儿,便开始攀爬城墙。
这城墙若有人守着,便是难以攀爬。
可既然城头没人,八品武者完全可以利用砖缝快速地上行。
数息后,两人快速地上了城头。
往下一看,两人皆是惊呆了,身子好似掉进了冰窟窿彻底冻僵了。
铁杀眯眼看着,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曹礼转身,惊惧道:“死了.全死了.”
铁杀皱眉,淡淡道:“去开门。”
银溪坊,一间隐蔽的楼阁中。
一群野供奉正围在一起。
血剪子作为其中七品,自是被簇拥在中间。
不一会儿,门外有一身影从远快速掠来,跨过门槛,道:“铁杀回来了!”
血剪子唇角一勾,扬首道:“打起来了吗?”
“没有。”
“没有?”血剪子愣了下。
“铁杀入了城门,城门里没动静。”
血剪子眼珠猛然瞪起,道:“这事儿不对劲。
对了,清香将军那边通知了吗?”
“铁胆早去了,应该已经通知到位了。
清香将军会调集兵马,今晚就攻入县子,然后我们这边和孙家那边的供奉都会里应外合,将山宝县彻底拿下。”
血剪子想了又想道:“不行!得去看看!就说听到孙家攻城的消息,所以来救援。”
说着,他便匆匆起身,又叫了三个八品,然后交代了其他人等消息后,便匆匆往内城方向而去。
血剪子来到内城时,内城城门正打开着,以至于内里那些刺目的尸骸,扑鼻而来的血味儿一目了然。
血剪子凶目圆瞪,死死盯着那越来越近的画面,还有一张张脸庞
忽地,他看到了一张脸,那是孙家家主孙剑罡的脸。
那张脸正连在半截血肉模糊的身子上,手里的剑从剑尖处往下剖成两段儿
这位论实力,可谓是山宝县第二高手的孙家家主脸上犹然带着不敢置信、瞠目结舌、惊骇万分以及.一抹突兀的表情。
他死的很快,是被秒杀的。
在山宝县,谁能秒杀他?
不对,孙家家主身侧的那个人.
公输羊!!
公输羊.
同样的死法,同样的惊惧,好像临死前看到了什么极其可怕的场景
秒杀。
也是秒杀!
也许,公输羊是和孙家家主一同被秒杀!
血剪子喉结滚动,脑子里好似有大钟狠狠撞了下,“嗡”地一声便空白了。
他设想过很多情况,却唯独没有这一种。
直到快马将要入城,他才反应过来,提前翻身而下,半跪在地,朝着不远处那络腮胡的白袍男子,道了声:“属下救援来迟,请门主恕罪!”
铁杀幽幽看了他一眼,眸光转动,胸腔重重地喘息起来,好似是一头发怒的野兽,但紧接着这怒火就被压了下去,面色阴晴不定,宛藏雷霆,却又含而不发。
他看着满地的尸体,这些尸体里有孙家顶级的强者,与他齐名的强者,还有孙家最年轻的天才长老,以及公输羊。
而他也已经知道柳长老死在家中,田长老消失无踪唯余一把空刀落在肉田边,豢妖阁,傀儡间都有死人
这一切的一切,已经足够他还原初当时的场景了。
可唯一不能还原的就是眼前这一幕。
这刺目,血腥,极度残酷,的一幕。
几方阴谋交织,可在推进到最高峰的时候,却似乎出现了某个存在,将这一切摧枯拉朽地横空斩断。
血剪子此时喉结滚动,背脊后浮出的白毛汗又凝成了汗珠,滚了下去。
这个人能秒杀公输羊,能秒杀孙家家主,这岂不意味着那个人也能轻易秒杀他。
当生命被人轻易拿捏,所剩的唯一情绪,就只有恐惧。
但这个人是谁?
他是谁?
是谁?
谁?
所有人都在猜。
铁杀盯着血剪子的视线收回,他深吸一口气,忽地扬声道:“老祖!一定是老祖!!
老祖,是您回来了吗?
您帮我们斩杀了孙家魏家的恶贼,是您回来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