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了这么久,“覆巢之下无完卵”的道理,都是知道的
内斗归内斗,这大敌当前,剩下的六位老祖不会傻的继续斗下去。
可这还需要一点小小的契机。
李元则是回到酒席,悄悄坐回自家娘子身边。
崔花阴筷子放着,根本没吃几口菜,而她身侧的女眷是崔家家主的大夫人,两人似也没什么交流。
崔花阴看了他一眼,什么都没问。
两人静静坐着,看着不远处的新郎新娘诚惶诚恐地到处敬酒。
李元快速干了些饭,这“优雅”的吃姿让崔花阴下意识地抛来嫌弃的小眼神。
李元也没管自家娘子。
他和崔花阴都成婚三年了,崔花阴的“娘娘病”他早已摸透了。
穿越前他看过一部电视,崔花阴与其中一部里那“万福金安的华妃娘娘”颇有几分相似。
虽说会时常抛来嫌弃的眼神,但日子久了,这反倒会增加夫妻床榻上的趣味。
此时的李元大脑在飞速转动着,回想着今晚经历的事。
可他的信息太少,只看到门主揪出了个叛徒,可对其他的事却知之甚少.
社会动荡之于人,便如自然变化之于野兽,若不能知冷知暖,而未雨绸缪,后果只能是被动的、无尽的麻烦。
李元不想沾上麻烦。
所以,他必须知道更多的信息。
但在这感知都不能轻易放开的内城深处,他怎么才能获取信息?
小半个时辰后。
宾客各自散去。
李元故意将袖中一把短刀悄悄丢在桌下,然后起身离去。
崔花阴未曾察觉自家男人的小动作,她挺给面子地挽着李元的胳膊,与周围人简单地打着招呼,然后入了停在边角阴影里的马车里。
车夫很尽职,一直待在车上,就连婚宴混顿外席都没做。
两人一到车厢,崔花阴又陡然松开手。
夫妻俩在暗黢黢的车厢里,各坐一边。
过了一会儿,李元又主动过去,将娘子搂入怀里。
崔花阴也没挣扎,他搂便让搂了。
如此,马车默然地驶向三重门外。
小半个时辰,眼见着车快到门前了,李元忽地“噫”了一声,喊道:“小崔,等等。”
马车顿时停下,御车的那位行骸应了声:“李师,怎么了?”
李元到处摸了摸,道:“我的刀不见了?”
崔花阴无语地看着他。
李元忽道:“想起来了。小崔,回去,我的刀可能落在宴席上了。”
崔花阴眨巴着眼看向李元,欲言又止,最终化成一句:“今晚你睡别屋。”
小半个时辰后,当马车再度返回宴席时,宴席竟早已收拾妥当,到处干干净净,就好像这里根本没有过宴席似的。
而那对儿新人,也再没人关注。
夜风吹过繁华的街巷。
月光带着几分莫名的焦灼和扭曲,落照此间,卷带着勾人气血的烈香,以及一些不知名花草的异香.
而空气里则是多了许多密集的窸窣声,好似有许许多多的虫子在飞着,爬着,让人有几分烦躁不安的感觉。
要知道,即便是三重门后也是分外围与核心的。
而景家所在,便已是极为靠近核心了。
“什么声音?”崔花阴下意识地问,她柳眉皱起,又道,“刚刚,我没听到这.”
话音未落,李元抬手,轻轻捂嘴了她的嘴。
两人视线对碰,崔花阴顿时闭上了嘴。
或许此时的内城才真正地显出了它本来的模样,而不是刚刚那等“宴宾客”的欢庆和谐之景。
崔花阴看着此时的男人,颇有几分诧异。
你明明这么小心谨慎,怎么还丢三落四的?
再仔细想想,她似乎对自家男人了解的真不多因为两人大多夜间相会,白天男人忙他自己的,而她也是沉醉于修行武学。
李元匆匆下车,不远处的景家大门正要关闭,可关门人见到李元却愣了下,旋即喊道:“李师?”
李元笑着道:“东西忘了,哈哈。”
关门人非常客气道:“李师您先进来坐坐,我去通知老爷。”
李元随口问:“这什么声音?嗡嗡嗡的”
关门人道:“没事,这里一到晚上就这样。”
李元道:“从没听说过嘛。”
关门人笑道:“这是内城核心之地的隐秘,外面当然没听过,说起来,怕不是只有殿主,还有景姑二家才知道呢。”
说罢,这关门人又道:“老爷今日交代了,待李师便要如待自家人一般,所以.我这才不瞒您,还请您保密。”
李元有些诧异,毕竟景家对他的态度改变的有些过火了,但还是笑着道:“当然。”
旋即,他回到马车前,抬手牵着自家的阴妃娘娘下车。
而就在这时,异景突生,却见天空里飘来一阵嗡嗡的红雾,这雾气密密麻麻,入目的皆是“点点点点”,能让密集恐惧症患者瞬间发疯.
红雾垂天而下,竟是覆笼在了李元的马车前。
李元和崔花阴看去,却见红雾淹漫住下御车的车夫。
而车夫开始发出惨叫,周身肌肤好像一张遇火的白纸,开始产生红黑色的洞
两人看清了,那红雾竟是无数尘埃般的小虫子构成的。
李元拉了一把崔花阴,将她拉到身后。
崔花阴愣了下,又傲然地站回了他身侧。
而远处,那车夫抱头惨叫,他的外皮开始褪去,体型开始变化,面容也和之前完全不同,换成了另一人的模样
这哪里是崔家的车夫,而是一个完完全全的陌生人。
可虫子还不放过他,盯着他撕咬,好似他的血肉格外美味一般。
他的血肉飞快减少,森然白骨飞快露出,未几变成了骨架再刹那骨架也成了粉末,被风一吹就散了。
崔花阴是见过大场面的,她只是安静地看着,眸中显出若有所思之色。
而两人身后忽地响起声音。
“李师身边果然被行骸渗透了。”
李元一回头,却见不知何时一个气质不凡的锦衣中年男人站在了他身侧。
这男人,他在婚宴见过,正是景家家主景半枫。
“景家主。”李元行礼,又露出骇然之色,看着马车方向,似是至今为止还不敢置信,“这人明明是崔家人,怎么会突然变成另外一人。”
景半枫挥手,道:“不过行骸魑魅魍魉的手段罢了。”
他从头到尾就没看阴妃,好像在他眼里,阴妃根本不存在。
同样,阴妃也没看他。
两人有仇,而且是摆在明面上的。
景半枫拍拍手,很快有人从远处将一把刀送了过来,这刀正是李元“不小心”拉下的。
“是李师的刀吧?”
“是的,找到就好。”
李元接过递来的刀。
景半枫道:“李师啊,外面很乱,但内城的核心之地却绝对安全,就算不为你自己考虑,也为你孩子还有妻子想想吧?
这些行骸手段诡异,而你潜力巨大,身份特殊,正是他们的目标.”
他声带笑意,又似是玩笑般地说了句,“老祖带你看的那宅子,还满意么?”
李元道:“是块修炼的好地方。”
景半枫莫名地哈哈大笑,然后道:“李师觉得好,那就是真的好。”
李元道:“时间不早了,我和拙荆先告辞了,改日有机会再来拜访家主。”
景半枫笑着,若有深意道:“会有机会的。”
旋即,李元上了马车。
而之前御手席的上的行骸已经真正意义地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了。
他瞳孔微缩,一扬缰绳,载着自家娘子往城外而去。
景家家主的城府,似乎没有老祖深。
他这么一番寒暄,李元已经明白了个七七八八
他虽未亲见,但知道最糟糕的事情可能已经发生了。
回到家中,他自觉地搬去了其他屋睡,这般的实诚让崔花阴无语的很
可搬去后,李元又迅速地出了一次宅子,来到蘅芜酒楼寻找“乌管事”。
幸好,“乌管事”还在。
一番交谈,李元的不安被佐证了。
“一个人,凭借气血硬生生地撑着鬼街大门,在其中快速地杀戮了一番,杀了足有数百的行骸,这才撤离.
这一次,不仅是对神木殿的渗透,甚至是对整个绵州道的渗透都受影响了。”
乌管事的声音里带着恐惧。
他们一直玩弄着武者,又一直觉得鬼街是绝对安全的地方,只要防范其中的恶鬼就可以了。
可却没想到高品次武者,竟然能如此野蛮霸道,直接地开着门,进行屠杀。
他们的各种行骸道具就好似成了摆设,在那种快速高效直接的杀戮面前,那些道具根本来不及使用。
这一夜,李元是真睡不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