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到天色已晚,风雪骤停,一轮冷月高悬天穹,木屋内灯火通明,年夜饭极为隆重。
而苏伍也不知怎的,不喝酒的他破天荒买了几斤陈年老酿回来,喝了个头晕目眩。
萧阳与苏伍小心翼翼的将这位慈眉善目的淳朴老人安置在了床上,把屋子收干净后,两人出门玩去了。
这个年三十,萧阳放下了心中一切,带着苏诚和外边那些小孩一起玩的不亦乐乎。
雪地里,一群孩子同气连枝,抓起雪球对着萧阳来了通天花乱坠的乱砸。
“别跑啊。”
“呵呵,哈哈哈。”
……
这里充满了欢乐的气氛,到了夜半子时,天上烟花绽放,色彩缤纷,如诗如画。
苏诚玩累了,萧阳则带着他回了家,安置好后,才发现,苏伍不知何时醒了。
“苏爷爷,你怎么醒了?”萧阳贴心的给他倒了杯茶水。
苏伍接回茶杯,走到门口,扶着门框,望着外面被大雪覆盖的天地,又回头看了看苏诚的房间,才对着萧阳道:“萧公子,我……有些话想对你说。”
见平日和蔼慈善的老人现在这副略带忧愁的模样,萧阳不由郑重了起来,问道:“怎么了。”
苏伍泯了口茶水,走出门去,抬头望月,尤为清冷,萧阳跟着走了出来,苏伍道:“萧公子如今日新月异,想来不会太久,便要离去,再不回来了吧。”
萧阳抬头,同样看向那轮月光,沉默须臾,回应道:“是啊,我终究不属于这红尘,还有太多事等着我去做。”
“唉。”苏伍轻叹,道:“神凡有别,自是如此,人生一世,匆匆百年,于你们而言,不过是弹指一挥间,比起身为凡人的坐井观天,肆意翱翔的修行界,当更为多姿多彩吧。”
“并非如此,修行者的世界虽然广阔,但多为血色,勾心斗角,生生死死,无尽的杀戮,稍有不慎,便是万劫不复,一旦走上这条路,便身不由己,再也无法回头。相比下来,太平红尘,或许更值得让人向往。”萧阳感慨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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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所追求,便必然有所代价,一切都是等价交换,修行如此,人生何异?都一样,皆在苦难中争渡,何惧哉?”苏伍说道,收回目光,饮尽一杯茶。
萧阳皱了下眉头,觉得今夜的苏伍有些古怪,便问道:“苏爷爷,你……到底想说什么?”
“唉。”苏伍叹息,浑浊的老眼似有些许泛红,他道:“萧公子也知道,我孙儿苏诚是个苦命的孩子,生来父母早逝,从小跟我相依为命。可是,人总有离开的一天,我老了,无法一直陪他走下去,往后路,注定要靠他自己走,只是如今他年纪尚小,不经世事,若无引路人,将来难免会吃亏,所以我想…….”说到最后,苏伍犹豫不决。
“你想让我收苏诚为徒?”萧阳眸子清澈,洞悉了所以然。
“望萧公子成全,老朽可死而无憾。”茶杯掉落,冷风中略显单薄的苍老身影当场跪了下来,苏诚老泪纵横,恳求道。
“苏爷爷,你别这样。”萧阳连忙向前搀扶,可苏伍拒绝了,不依不饶地说道:“望萧公子成全。”
萧阳闭上眼睛,犹豫片刻,松了手,转头看向天上明月,冷风呼啸,院中格外寒冷。
良久后,萧阳才淡淡开口,道:“你可知,修行不是上山采药,勤劳努力便有结果,这条路生死无数,尸骨累累,一步错,粉身碎骨,哪怕是我,也不敢保证将来就一定能走上那条通天大道,以苏诚纯真的心性,生在红尘,可保一世平安喜乐,若是修行,入了苦海,极大可能会堕入深渊,形神俱灭。”
“只要你能收他为徒,就算有朝一日他真的死在路上,我也绝不后悔,诚儿也不会有丝毫怨言。”苏伍抓住萧阳一角衣袍,激动地说道。
“你可问过他的意见?”萧阳看着跪在地上的苏伍,道。
“问了,我早已私下问过,只要你愿意,他会誓死跟随。”苏伍老眼通红,一双苍老枯黄的手掌在发抖。
萧阳神色温和,轻轻扶起了苏伍,而后转过身去,走向院外。
“我还不会收他为徒,但在我离开之前,会让他跟我一起修行,也算是感谢你们这一年多对我的照料,至于他能走到哪一步,便看他自己的悟性。”
此刻,停歇的大雪再次飘落,寒风凛冽,他的声音在这里回荡,人却消失在了风雪中。
后方的苏伍百感交集,欣慰,释然,喜悦,激动,他真情流露,剧烈的捂嘴咳嗽,强行忍住喉咙中将要喷涌的一口鲜血,年迈的身子好似被遮天风雪吞噬,要站不住脚跟了。
最终,他跪倒在地,热泪盈眶,望着萧阳离去的方向,声音发颤,诚恳地言道:“谢谢,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