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2、人世如囚笼,你我皆困兽

“谢了,大人。”

猛地挥刀!

“铛!”

钢刀以古怪角度,巧妙地撞在桥墩上,予以回弹,斩向自身。

“噗!”

石桥下染了一抹红,而后被河水冲刷淡去。

……

岸上。

赵都安负手静静站在阴凉下,目睹那艘小船一点点从桥底驶出。

船上,朱逵已仰面栽倒,脖颈鲜血汩汩流出,双目圆睁,已然气绝。

刀已坠入河中,哪怕是府衙最有经验的老仵作,若不仔细查验,凭借刀口,也会以为,是遭他杀,而非自裁。

两岸上。

百姓们发现了河中的尸体,发出连绵起伏的惊呼声,一片嘈杂。

赵都安轻轻闭上了眼睛。

只要朱逵死在前头,那便死无对证,难以判定他的逆党身份。

身为逆党畏罪自杀是一种解释。

但被逆党套取了情报,畏惧刑罚,从而自杀也是一种解释。

两者的性质却截然不同。

赵都安作为此案的主官,完全可以用合乎律法,让人挑不出错的方式,将朱逵的死,解释为别的可能。

朱逵听懂了,他更进一步,将自己伪装成了他杀。

这样解释的空间就更大。

甚至,只要赵都安努努力,没准可以将他的死,解释为“因公殉职”。

只要朱逵最后不被打为“逆党”,那么他的妻子,子女就不会被牵连,而失去价值后,匡扶社也不会节外生枝。

包括赵都安自己,也可避免因下属是逆党,而引来的一系列麻烦。

朱逵用自己的命,换来了所有人更好的结果。

一个区区底层小吏,连官都不是的存在,也压根不会有什么大人物关注,揪着他的死因不放。

看似一切都很好。

但……

“为什么有些伤感呢?”

赵都安不明白,分明两人也没什么情分可言,对方甚至也算间接害过他。

圣母心泛滥?

赵都安觉得不是,更像某种兔死狐悲。

世如囚笼,他与朱逵皆乃笼中困兽,力量不够,命运便只能操于他人之手。

“还是得上牌桌啊。”赵都安叹息一声。

很想掏出小本本,在“庄孝成”三个字上多描一笔。

这时,远处府衙的官差听到动静,蜂拥而来,见河中尸体后也是大吃一惊。

赵都安收拾心情,走上前去,取出缉司腰牌,晃了晃:

“本官查案至此,却见关键人身死,你等可见凶手去往何处?”

一群府衙官差战战兢兢,忙束手行礼,结巴道:

“小的见过缉司大人,我们也是听到动静,才刚过来,未曾目睹凶手。”

赵都安沉着脸,说道:

“尔等分出一队人,去河中将尸体打捞上来,送往诏衙梨花堂。

另一队人,沿河搜查,船上杀人,只怕凶手遁入水中逃走了。”

府衙官差不敢抗命,立即应声而行。

……

不多时,赵都安返回铁家,只见梨花堂众人齐聚,望眼欲穿。

见他归来,侯人猛起身迎接:

“大人,方才督公来了,见你不在,便先回衙门了,交待我们转告您一声,石榴堂,桃花堂两名缉司都已被捕,会押入诏狱,督公自己会坐镇看押。”

抓到了?赵都安并不意外。

“大人,我们接下来也回衙门吗?”钱可柔问:

“铁家可疑的东西都封存起来了,人也都抓了,准备一起带回去慢慢查。”

赵都安抬头,望了眼天色,已临近正午。

他擦了下额头汗水,说道:

“你们回去吧,给我留一匹马即可。”

四人疑惑:“大人您是要……”

赵都安吐了口气,挑眉道:

“督公都说要坐镇不离开,其余缉司抓的抓,禁足的禁足,那入宫向陛下汇报案情的事,也只能由本官勉为其难肩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