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声音很有辨识度。
不是江南女子的柔,也非北方女子的硬朗,沉声时,威严的令人生不出亵渎之心。
如此刻这般,心情好时,简简单单句子,却好似一双无形的手,钻进人的耳朵眼,抚在心口里。
“是,陛下。”赵都安躬身入座。
在董太师方才的位置坐下,这才抬起头,近距离,再次看清了白衣女帝那张挑不出半点瑕疵的脸庞。
徐贞观满头青丝随意垂着,浑身不见半点首饰。
琼鼻之下,唇瓣丰润,之上,眸如夜空星子。
此刻含笑,被他盯着,却也不若寻常女子羞恼,而是指了指棋盘:
“与朕手谈一局?”
赵都安回神,自知方才略有失态,忙恭声:
“遵命。”
于是,盛夏亭中,君臣二人开始静谧地摆下棋子。
只是两人心思明显都不在棋盘上,落子也是循规蹈矩,无甚出奇,走了十几步。
徐贞观才笑着揶揄:
“方才太监回宫禀告,朕便知道,你怕是要来了。”
赵都安假装没听出取笑,正色道:
“旁人虽转述,但周丞一案,既是陛下指派的任务,臣受命于天子,理应前来复命。”
徐贞观对此颇为满意,因已知道了过程,便只问道:
“朕原本想着,若一切顺利,你便该能洗脱污蔑,如今看来,已是当堂释放了?”
赵都安一脸认真:
“袁公与刑部尚书秉公执法,且有陛下在看着,自然不会让忠臣蒙冤。”
徐贞观莞尔,饶是对他的油嘴滑舌已有领教,但如此大言不惭地自称“忠臣”,偏偏一句话里,又将所有人都夸了一遍……还是……
她明知故问:
“哦?如此说来,周丞试图阻挠了?”
这段后续,小太监的汇报里没有。
赵都安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
“他尝试过,但失败了。”
此时的女帝尚不知道这句“失败”的真正含义。
她一边落子,一边说道:
“失败了好。
不过你这番手段,已令朕很是满意,以身入局,借你二人恩怨,诱骗周丞出手谋算你……哪怕那画卷作为证据稍显不足,但也可做一做文章了。
只是朕倒是不明白,你怎么想到这法子的,莫非是暗中透露给他这把柄?诱他上钩?
但以周丞的谨慎,竟当真被你瞒过去了?
呵,稍后朕倒是要寻他问个明白。”
她有些疑惑。
毕竟有裴楷之的例子在先,周丞竟然对赵都安没有足够提防,实在出人预料。
赵都安却平静道:
“只怕,他已没法来见陛下了。”
“哦?为何?”徐贞观美眸惊讶,颦起好看的眉毛。
赵都安捏起一粒黑子,按在棋盘上,说道:
“因为,臣借助十三年前的一起旧案,拿到了周丞贪赃枉法,足够他死上十回的证据,并当堂公布,袁公与刑部尚书受理。
因案情重大,周丞及大理寺诸多官员,已被拘捕……
臣此来,便是向陛下禀告此事,那周丞,死定了。”
徐贞观捏起的一粒白子,倏然脱手,重新掉在了棋盒内,发出“啪”的一声轻响。
她嘴角笑容僵住,愣愣地看着对面的赵都安:
“你……再说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