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下午,陈正儒那弟子许翰林,前来工部寻找公子,称陈学士有要事,邀公子商议。
公子不疑有他,由小人驾车护送,抵达一座酒楼,公子随之上楼后,立即有诏衙官差从暗处涌出,包围客栈,封锁前后,以搜查逆党之名闯楼……
小人想要救出公子,以轻功上楼后,便被锦衣校尉盯上……对方倾巢而出,小人为免失手酿错,只好逃出来禀告……”
李彦辅安静听着,原本慵懒的坐姿,一点点绷直:
“陈正儒的学生相邀?”
这头老狐狸眼眸中,先掠过寒光,继而转为疑惑。
陈正儒反水了?
不……这个念头升起刹那,便被他打消。
如此,那就是“许翰林”假借名义……诏衙官差……
仿佛猜到相国想法,护卫忙道:
“是。那许翰林必然有鬼,只怕被诏衙买通,搜捕那几名官差,小人恰好认得,皆是梨花堂下属,并未见其他堂口锦衣。”
言外之意,设套的人,是赵都安无疑。
“你可知,应龙中了什么圈套?莫非是被诬陷勾结逆党?”李彦辅问道。
他第一个念头,是赵都安知道某個逆党在楼内,故意引李应龙过去。
但转念一想,又觉这计划太过粗陋,若是如此,倒不是问题了。
护卫摇头:
“小人仓促间,未能进楼,并不清楚,但……隐隐听见,公子逃出时,似有女子叫声。”
女子?得到这个答案,饶是以李彦辅的城府,都愣了下。
一时想不透。
他没有立即起身,而是闭上眼睛,静心调息,将近日朝局捋了一遍。
而后,这位老牌权臣撑开眼皮,平静异常说道:
“备车……”
他本想说,前往诏衙。
但楼下再度传来急促脚步声,一名亲随上楼,抱拳道:
“大人,楼下……诏衙缉司赵都安,言称要见您。”
……
……
登……登……登……
当一身华服的赵都安,循着许翰林给的地址,抵达云水阁楼,并沿着楼梯,一步步抵达空荡的三层时。
视野豁然开朗,远处碧波万顷,这楼宇四周栏杆外,天空晦暗不明,层叠的乌云犹如白纸泼墨,晕染开一朵朵。
宛如一副巨大的丹青水墨。
今日空气微冷,尤其湖风吹来,更是将燥意也驱除的一丝不剩。
阁内,李彦辅正坐于一张桌旁。
这位鬓如反猬,眉如紫石,凌乱胡茬沿着两侧脸颊蔓延,与鬓角相交的老人,神色古井无波。
身上一袭鲜红的官袍,乌纱却已摘下,放在一旁。
鲜红的衣袍,与背景黑白亮色的泼墨景色,相得益彰,如一点朱砂。
李彦辅面前的桌上,摆放着煮酒器具,浊酒在玉壶中静静烹煮,火舌舔舐壶底,一旁是吃酒的器具。
此刻,李彦辅神态专注,捏着一只小勺子,从一旁的瓷碗中,取了几只青梅,丢入酒壶里,看也不看他。
“李相好雅兴,”
赵都安笑了笑,也不嫌弃对方待客态度散漫,迈步径直走到对面,拉开椅子,大咧咧坐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