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相!”
赵都安声音突然沉重,脸色也冷淡下来,神色间带着冷漠与讽刺:
“你也不必在我面前演戏,我也不是在与你商量,而是通知。”
“或者,你也可以赌一赌,赌陛下会不会对你动手,拿到这份证据后,日后等时机成熟,也不会拿来做刀,砍下你李家人头。”
“亦或者,赌一赌我有没有胆子,不经过陛下的手,便将此事宣扬出去?”
李彦辅道:“你敢……”
赵都安打断他,冷笑:
“我为什么不敢?我只是一介区区六品小官,身后可没什么家族累赘,李应龙要弄死我,我弄死他,很合理吧?
倒是你,若事情闹大,你真有勇气为了李应龙,拉着整个李家与陛下开战?
呵,偷先帝的妃子,哪怕是八王,为了皇家脸面,也容不得。
而且,我为何要自己宣扬出去?
今日看到此事的人那么多,一不小心被某个人泄露,比如那个许翰林?与本官有什么关系?”
李彦辅沉默。
赵都安语气忽然转柔。
屈指一弹,将手中的青梅丢入酒壶,溅起一蓬滚烫的浊酒,他轻轻叹了口气:
“李相啊,你淮水李家真的在乎新政损失的那点税银?
还是真在乎你底下那吃的脑满肠肥的蛀虫?
或者在你看来,新政真的挡得住?
还是只能拖延一时?
迟早都要落下来?你年岁也大了,该为自己想想了。
只要你点头,今日这件事,便是个误会。
若你不愿,我也不为难你。”
他站起身。
连那卷轴,竟然也都没有去拿。
整理了下衣裳,有些遗憾地看了眼已经快煮干的酒壶,摇头道:
“可惜,看来没口福喝相国的酒了。”
说着,他徐徐转回身,第二次往楼下走去。
只是这次,他也并不确定,会迎来怎样的答案。
一、二、三……
就在赵都安以为,这头老狐狸心狠至此,勇气一如当年之时。
终于,身后传来一个疲惫的声音:
“等下。”
赵都安脚步一顿,回头,疑惑道:
“李相还有事?”
埋在深红官袍中的他好似闭着眼睛。
这时夕阳缓缓沉下,刚好悬在他身后,将整个人笼罩在阴影中,竟令赵都安看不清。
李彦辅审视迎光而立的赵都安,忽然说出了一句奇怪的问话:
“你觉得,你与本相比较,如何?”
赵都安微微一怔,然后忽然笑了,摇头道:
“我与我,周旋久,宁作我。”
宁作我……
宁作我……
李彦辅咀嚼着这句,来自另外一个世界的千古名句,竟然仿佛笑了下,闭上了眼睛。
神色恢复古井无波。
身后露出一角的夕阳,也再度被乌云遮蔽。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