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等的就是你这句……赵都安忽然似笑非笑,盯着白衣僧人:
“那我有些好奇,法师你,到了高处没有?”
辩机怔了下。
赵都安不等他开口,继续说道:
“我听闻,法师乃是玄印住持身旁倚重之人,早年间,便以一句‘春来草自青’闻名天下,至于修为外力,也早到了‘世间’境界。
再往上一步,便是陛下,玄印大师,张天师,武仙魁那般的人物行列……如此说来,法师你的修行功夫,必然是高的了。”
辩机颔首,在这点上,他没有过分谦虚:
“吾虽不及一些菩萨,却也勉强算高。”
赵都安反问:
“既如此,法师为何还执迷诸相?
那斋园法会,广邀京城名流,法师亲自讲法,是为了帮京城权贵们挣脱‘苦海’,还是为神龙寺广结善缘?募捐香火钱?
当然,法师你或许全然不是为了那些名利而来,但总归是为了寺庙存续而做了这些事,敢问,法师为何仍执着于寺庙存续兴盛?岂非执着?”
辩机张了张嘴:“贫僧乃是为……”
赵都安打断他,继续道:
“法师方才又问我,为何执迷功名利禄,不去修身,言称大成就。
这倒怪了,法师若心中空荡,不见诸相,又为何看我时满眼只看到我追寻功名?
劝我清修,又只看到大成就?这些种种,岂非都是‘诸相’?”
他指了指桌上的三碗水:
“法师看我,就如看这碗水。凭借外界说辞而看待我,人家说是碗,你便认是碗,人说是水,便认作是水……这岂不是执着外相?”
赵都安摇头叹息:
“法师这等佛门高人,满心都是外相,都还需要秉持戒律,只请我吃这素斋,还忌讳荤腥……还谈什么心如明镜?
只怕法师心中明镜,也是蒙尘已久。若如法师这般的‘高人’,都还这般,又如何让我相信,佛门修到高处,能心如止水?”
顿了顿,他深深叹了口气,摇头说道:
“法师说我对佛门有些抵触,便是这个道理了。今日我话多了些,还请莫怪,最后只想送法师一句偈子,便算我的回答。”
他停了下,缓缓说出上辈子佛学至高经典《金刚经》中的名句:
“凡所有相,皆是虚妄;若见诸相非相,即见如来。”
嗡——
这一刻,桌上的茶具忽然震颤了下,三碗水中荡起剧烈的波纹,有水珠飞溅而出。
楼阁上下。
那些在此用饭的客人们面露惊愕,望着叮当作响的杯盘,感受着微微震颤的地板,脸色变了。
“地动!”
便是楼下的掌柜与伙计们,也都勃然变色。
心想京城鲜少发生地动。
哪怕有,天师府也会提前至少一日预警,为何无声无息发生?
楼下有距离门近的客人,已经纷纷逃出门去,或往桌下钻,面露惊惧。
嘎嘎嘎——
楼顶。
一群立在屋檐上的黑乌鸦惊恐飞起,在空中盘旋,发出难听的叫声。
“不对,只有这座楼在震!”
有人眼尖,望见楼外一切平静安然。
……
楼上,桌旁。
辩机脸上终于没了温和淡然,嘴唇紧抿,不发一语。
凡所有相,皆是虚妄……
若见诸相非相,即见如来……
只有他知道,这并不是什么地动,只是……
他的心,在动罢了。
强者心神颤动,所立之地,亦随之摇曳。
辩机眼眸闭合,默诵静心咒,以法力稳固佛心,这震动的楼宇也平静下来。
“贫僧稍有失态,令使君见笑了。”
辩机双手合十,眼眸撑开,恢复清明。
卧槽……我以为伱要把楼震塌了……世间术士这么可怕吗?分明任何术法痕迹都没看见……
赵都安深吸口气,强作镇定。
只听辩机和尚平静说道:
“使君之见,贫僧今日受教。”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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