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姨娘且在这陪客人,我去看看妹子,等会就回来。”
尤金花满眼愧疚,她也不知为何好好一场家宴,会变成这般,只能本能地依靠继子。
赵都安追出厅堂,等脱离屋内众人视线,却是脚步一停。
没有去追跑回自己屋的妹子,只是招手,唤来丫鬟,命她去看着点赵盼。
而他自己,则是自顾自,来到堂外的一根柱子旁,抱着胳膊,闭目等待。
凡胎高品武夫的听力激发,屋中任何对话,都逃不过他的耳朵。
……
……
房间中。
伴随两人相继离开,餐桌旁,便只剩下尤家人。
尤金花坐在凳子上,眉头微微颦起,只能勉强扯起笑容,看向两位长辈:
“二叔……盼儿她平素虽任性了些,但心是好的,今日也是先……”
尤展德抬手,打圆场道:
“不必说这个,小辈嘛,可以理解。”
旁边。
见那赵都安终于走了,尤氏抖擞精神,胆气愈发壮了,淡淡道:
“侄女啊,有些话呢,婶娘说着或不中听,但你在这家中,未免有些不像个主母了。养不教,父之过,孩子父亲没了,你这个当娘的也该担起责来,怎么容许他们这样?都是该狠狠地管束着。”
尤金花笑容僵硬,想要解释:“其实……”
尤氏打断她,高高在上的语气:
“长辈说话,晚辈静听,这是咱们尤家的规矩,你莫不是离家太久,忘了?”
尤金花语塞,只好垂下头,默然不语。
尤氏语气稍有缓和:
“当然,这不怪你,你可是咱们尤氏的小姐,当初下嫁给个军汉,便已是亏了,这赵家也是个行伍之家,不讲规矩,礼仪粗鄙,倒也正常。
你也莫要嫌婶娘的话难听,都是为你好,盼儿也就罢了,终归是女子,早晚要嫁人的,可你那继子,我看对你倒是没什么畏惧,这怎么行?
主母要拿起架子,不然的话,日后他是要翻天的,夫死从子那一套,都是糊弄小门小户的,按说,是他赵家高攀了咱们……”
“适可而止!”
旁边,尤展德皱眉,觉得妻子用力过猛了。
当即唱起红脸,呵斥妻子,转而对侄女柔声道:
“你婶娘就这般性子,不要理她,如今你入了赵家,便是赵家人,我虽是你二叔,但也是外人……”
尤金花有些感动:
“二叔这是什么话,终归是血浓于水……”
尤展德虚伪地笑道:
“侄女还认我这个做叔叔的就好,只是担心,这番令你难做。”
尤金花见他欲言又止,道:
“二叔有什么话,直说便好。”
尤展德一拍大腿,叹道:
“倒也没什么,只是我们此番入京,本来是看看你,顺便也为家中生意找找门路,西域的生意愈发难做了。
这两日,倒是听闻,朝廷力推新政,似要划定地方开市,准许部分商贾加入……二叔的意思,是想托你问问大郎,是否有门路,能帮帮家族。”
“这……”尤金花瞬间冷静了,心中涌起的少许感动戛然而止。
她不傻,也知道家人登门,是有所求。
但二叔一家今日进门后的表现,到现在,二叔如此直接地提出要求。
还是“新政开市”这种牵扯利益极大的要求,她再顾念亲情,也知道有些过分了。
“二叔说笑了,新政那是何等大事,如何是能随便插手的。”尤金花婉拒道。
虽然,她隐隐知道,以大郎如今的地位,若愿帮,想必也不难。
毕竟新政就是大郎提出的……
但,尤金花不可能为了自己的娘家,就让继子为难,她做不出这种不要脸的事。
“这样吗?以大郎和圣人的关系,只这点事,应当不难吧。”尤展德怀疑道。
尤金花摇了摇头,看向一桌子好菜,道:
“吃饭吧,再不吃该凉了。”
见状,尤氏脸上装出的笑容也渐渐敛去,有种自己努力半天,一无所获的失望。
瞥了眼容貌比自己好了太多,一副柔弱姿态的侄女,声音也冷了下来,一摔筷子:
“合着我们千里迢迢,从西平赶过来,就是为了蹭你这一顿饭咯?”
又刻意叹道:
“终归是嫁出去的女人,泼出去的水,飞黄腾达了,便不顾情分了。”
尤展德不悦道:“说的什么话?”
尤氏冷笑:“不是么?亏的你一直心心念念这侄女,还上门探望,半点忙都不愿帮。”
尤展德沉声道:“也是事太大,大郎为难。”
尤氏说道:“在家时,听人从京城传信回来,说赵家大郎如何了得,如今看来,都是大话。”
二人唱着双簧,尤金花在一旁沉默不语,一颗心,却是越来越凉。
只觉她以为的亲人相逢,原来在家人眼中,只有“利益”二字。
“啪!”
这时,突然一道响声吸引了三人注意。
只见旁边的肥胖少年,因自觉没趣,便摆弄桌上的酒盏玩,一不留神,摔在地上,顿时四分五裂。
尤金花脸色终于变了,猛地站起身:
“你怎么把东西摔了?!”
她心痛的难以呼吸,这可是古董,她平常心疼的都不舍得看。
尤氏则起身,先抱住儿子,仔细检查了下:
“割没割到手?怎么这样不小心?”
这才转回头,皱眉道:
“不就摔个破酒盅么,能值几个钱?至于这般大呼小叫?”
尤金花嘴唇颤抖,胸脯也在颤抖,只觉手脚冰凉:
“这酒盅……”
尤展德也有些不悦道:
“一个仿品罢了,几十两银子总够了吧?赔给你赵家便是。”
他也觉得,这个侄女小题大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