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您快说句话啊。”
这次轮到石猛扮演起催促角色:
“再晚一些,只怕消息要传遍京营。”
薛神策站起身,在屋内踱步。
这件事,看似只是罢黜了十几个低级军官,波及了镇国公的公子……但在薛神策等高级武臣眼中,真正在意的,乃是此事会在军中引起的动荡。
若无法妥善解决,只怕会滋生怨言。
而作为京营实际上的上级“部门”,枢密院必将承受极大压力。
关键在于,陛下究竟是什么意思。
“你且随我进宫,当面求见陛下。”薛神策驻足开口。
没有耽搁,两名武臣当即直奔皇宫,在养心殿中,见到了大虞女帝。
约莫小半个时辰后,守门军卒望见薛神策走出皇宫,面沉似水。
傍晚的时候。
京城官场中,关于赵都安入神机营第一日,动用权柄,将小公爷汤平及十几名武官罢免的消息,不胫而走。
并有知情人补足了薛神策入宫的故事细节。
据说,薛神策问女帝为何罢黜,女帝回以触犯军纪。
薛神策再追问,触犯哪条军纪,女帝只回答了一句“莫须有”。
这个故事真假难辨,但结果是,薛神策回了枢密院,假装什么都没发生,而石猛也灰溜溜返回神机营,没有再尝试抗争。
一时间,群臣惊诧。
……
白马监,后衙。
两鬓霜白的孙莲英坐在竹椅中,听完了手下使者的汇报,不禁有些走神。
挥挥手将人赶走,老司监才望着头顶已经渐渐泛黄的树叶,嘀咕了一句:
“这小子,又在搞什么?”
诏衙,总督堂。
马阎端坐大堂,望着外头黑天越来越糟的天边云絮,莫名想起了当初赵都安入诏衙折腾的那一幕光景。
原以为,当初痛打长公主儿子,肆意逮捕官员已经够疯。
没想到,如今更进一步,出手就将人一撸到底。
莫名的,马阎竟有点幸灾乐祸:“这回,轮到薛神策头疼了。”
……
晚上,董玄从修文馆回家路上,再次意外与袁立相遇。
“太师可曾听到,赵都安今日折腾出的乱子?”
袁青衣笼着袖子,笑呵呵发问。
耄耋之年的董太师瞥了老阴比一眼,摇头道:
“老夫只知道有一群不守军法的莽夫,被罢官而已,袁大人倒说说,赵都安又做了什么事?”
儒雅清俊的御史大夫笑了笑,打了个哈哈:
“那许是我听错了。我只是每每想起,赵都安那厮好像每次进一个衙门,都要搅的那片天地不得安生,也总有人要倒霉,却不知这次要轮到谁头上。”
呸……赵小子能走到今天这一步,不还是你撺掇提拔的么?装什么无辜……董玄摇头,说道:
“再看看吧。”
他其实也很好奇,赵都安究竟想做些什么。
……
李府。
夜色下,不再乘坐轿子的“小阁老”李应龙跃下马车,急匆匆走入宅子,沿途下人纷纷行礼,口尊“少爷”。
李应龙敷衍点头,一直等进入书房,才放轻脚步,面露喜色,兴奋道:
“父亲,有热闹瞧了!”
接着,自从上次事件后,肉眼可见低调了起来的小阁老将自己得到的消息原本复述。
书房内,宽大昂贵的桌案上,摆放着一摞摞极好的宣纸,笔架成山。
胡须近乎与鬓角相交,身披宽松华服的李彦辅提笔,正在习练书法。
等安静听完了李应龙的讲述,才缓缓将纸上最后一个文字的笔画守卫,用另一只手,提起袖子,声音沙哑地道:
“所以?”
李应龙眉飞色舞:
“那赵都安这次与武臣们斗起来,于我等岂非好事?
是陛下要动以枢密院为首那群先帝旧臣也好,是那姓赵的飘了,自以为是也罢,如今非但得罪了镇国公,还连带恶心了薛神策那帮人。
儿子听说如今京营中已是议论纷纷,城内羽林卫,金吾卫等禁军也得到消息……极多的武官同仇敌忾。
呵呵,那赵都安无论是存了什么心思,但眼下闹出来的乱子,只怕已经超出他的预想,若是一个处置不好……
呵,哪怕他暂时受陛下倚重,但等再过一些日子,陛下打完武臣,需要安抚军心的时候,少不了推他出去……”
说话时,他眼神中不加掩饰地发狠。
对于上次的仇,刻骨铭心。
“说完了?”
李彦辅头也不抬,将毛笔沁润在洗笔池内,转动笔杆:
“但这与你又有什么关系?”
李应龙语塞,意识到自己又犯错了,羞愧垂首。
李彦辅却没有责骂他,只是悠悠道:
“真正的竞逐,从非在意对手,而是要落在自己身上……不过,关注此事倒不算错,继续查探吧,再有变动,立即来报。
但要切记,不要与此事牵扯上任何,也不要想着做什么。”
李应龙长舒一口气,露出笑容:
“父亲叮嘱的是。儿子会好好盯着他的。”
……
而不同于朝堂顶级大臣,对赵都安举动的好奇和关注。
纷纷猜测揣度,赵都安举动背后的目的,以及是否存在什么阴谋。
更多的普通官员,因不知内情,则是幸灾乐祸看戏居多。
并将赵都安的举动,归结为:飘了!
更有一些自认为聪明的官员,私下里笃定地判断:
赵都安这次是被女帝拿来当清理武臣集团的过河卒了。
可一个宠臣,相比于整个武官集团,孰轻孰重,再明显不过。
“姓赵的如今是春风得意,谁都敢得罪,但迟早都会还回去……那群武人可不是好相与的,与文臣不同,得罪死了,有他苦头吃。”
不过,这些许来自文官集团的议论声,却压根没有被当事人放在心上。
……
一夜无话。
翌日。
当赵都安再次抵达神机营时,清晰地感觉到,军营中的气氛发生了变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