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息传的怎么快吗?怎么民间这就开始议论上了?”海棠愣了下,疑惑嘟囔。
赵都安捏着酒杯,意有所指道:“只怕是有人推波助澜。”
“你是说……”海棠愣了下,女缉司是个破案高手,但在更高层次的斗争博弈上,略显稚嫩。
赵都安摇了摇头,没多做解释,哪怕在这个封建的时代,许多博弈仍旧会借助民间舆论来施压,引导风向。
“民意”这个东西,在某些博弈的关口,会起到奇效。
太仓府的人,都懂得煽动百姓请命,向自己施压,京城这群大人物理所当然,不会放弃这个手段。
饭后,赵都安让同僚们先行回衙门,自己独自一人,走在街头巷尾,暗暗听取更底层的风向。
果然,与酒楼里那些有身份的客人不同,京城百姓们议论的,乃是高廉奸淫掳掠,为一己之私,栽赃灭门,枉杀良人的罪名。
市井百姓义愤填膺,怒骂狗官该杀。
唔……若无意外,这应该是袁立,或者皇党的人放出的风……赵都安正思忖着,忽然一名家丁模样的人走过来,恭敬道:
“大人,我家老爷请您一叙。”
“你是哪家的?”赵都安疑惑询问。
家丁抬手,指了指远处僻静的街道口,一辆停在街边的马车。
此刻车帘掀起,露出一张有些面熟的脸孔。
礼部尚书!
赵都安诧异了下,他与这位执掌六部之一的重臣并无太多交集。
印象最深的,只是他的儿子,王猷,是修文馆内的学士之一。
后来几次见面,大多在公开场合,属于一同出席的交情。
他找我做什么?是恰好偶遇?还是专门寻我?
赵都安在脑海中,迅速将这人的立场回忆了下,王家乃是大虞门阀世族之一,但并非江南门阀。
此人,也不是“李党”和“清流党”成员。
勉强算是“皇党”,但并非骨干,而是被拉拢的一方。
“王尚书,好巧啊,不知有何事找我?”赵都安走到马车边,拱了拱手。
礼部尚书自小便是门阀贵公子,虽已年至中年,但自有一股大族贵胄的气度,微笑道:“赵大人不妨上车一叙。”
“呵呵,不必了,我还有些事,就站着说两句吧。”赵都安婉拒。
笑话。
这个车,是能随便上的么?
王尚书目光闪烁,也未劝解,几名家丁懂事地走远,他才叹道:
“倒没什么事,只是听闻赵使君将高廉缉捕回京,满朝文武,甚为惊诧……”
赵都安笑眯眯道:“王大人,我这个人喜欢开门见山,有什么话直说就好,不必绕弯子。”
王尚书苦笑一声:“倒是本官啰嗦了,既如此……也罢!”
他表情正色道:“对于高廉的处置,不知使君是怎样想法,我么,与高布政使并无多少交集,但也听闻其素来雅量高洁,实难想到,会犯下那等事,不免疑惑……”
赵都安微笑道:“王大人是批评我,冤枉忠臣了?”
“欸!哪里的话,”王尚书忙摆手道:
“满朝文武,谁不知使君的能耐?只是,哪怕是圣人,亦难免被小人欺瞒,依我之见,使君或被那王楚生,亦或什么人诓骗也不一定。
本官的意思是,涉及一位布政使,也算半个封疆大吏了,万万不可马虎,何况,哪怕退一万步,高廉确有其罪,但……值此时刻,逆党仍旧猖獗,朝局亦未稳固。
区区一个高廉,本不算什么,但若因重罚,而导致江南士族离心离德,于我大虞朝而言,只怕弊大于利,于使君而言,亦是如此。
这些话,在外不好说,只当我私下提醒,于公,高廉的案子应谨慎核查,于私,使君如今已立下大功,也没必要将事情做绝。”
赵都安静静凝视对方,平静说道:
“王大人今日找我,说这些话,是代表谁?还是替谁传话?”
王尚书矢口否认,正义凛然:
“使君误会了,本官一心为公,为朝廷,为陛下,若说代表谁,便只有代表朝堂,代表陛下,若说替谁传话,也只有替黎民百姓,替江山社稷传话。”
好一个替黎明百姓说话……赵都安暗骂一声滑不留手,神色淡然道:
“王大人一心为公,赵某佩服。不过,我已回京,不再是钦差,此案后续也与我无关,如今乃是三司会审,王大人这些话,该去说给他们听,我还有事要忙,便先走一步了。”
说完,扭头就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