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沉入地面,京城迎来了又一个夜晚。
对于绝大多数百姓而言,他们既不清楚国师妖道在上层搅起的风雨,亦不知晓今晚赵阎王的动作。
黄金屋是京城中一座书铺的名字,取书中自有黄金屋之意。
只是因位置偏僻,生意并不很好,周围的邻里都知道,书铺老板是个穷酸书生,整日坐在铺子里翻阅那几本破书。
生意好时,能卖出几册书,不好时,整日也就兜售几张宣纸、毛笔。
贫苦现状与“黄金荣”这个人名形成了惊人的反差。
当黑夜到来,黄金荣关上店门,拎起菜篮子,去附近的坊里市买了些收摊时,便宜卖的蔫吧菜蔬。
转了一圈回来后,在铺子外头挂上“打烊”两个牌子,人在后头灶房简单烧了菜,搭配着水泡饼子吃。
黄金荣约莫四十余岁,独居,无家室,沉默寡言,是外人眼中的孤僻性子。
然而,却少有人知道他的真实身份,乃是匡扶社京城的间谍之一。
身为中层,黄金荣手中有几个下线,往上,还有上线,至于处于整个情报网的哪一层,他自己都并不清楚。
黄金荣只知道,这套彼此隔绝的情报网,乃是太傅庄孝成一手打造。
只是相比于太傅坐镇的时代,这半年来,整个组织不断被打压,而上级不时递来的消息,则令他时而惊喜,时而忧愁。
“砰、砰砰……”
黑夜笼罩下,黄金荣沉默地吃着晚饭,突然听到铺子传开拍门声。
他皱起眉头,起身走出去,喊道:“打烊了,去别家吧。”
“砰、砰砰……”
拍门声却更加急促。
黄金荣眼神紧张起来,走到桌旁,抓起米袋子里藏的匕首,小心走到门扇侧,听到外头传开急切的声音:“金鹰,是我!”
黄金荣听着熟悉的声线,愣了下,从门缝望来一看,果然看到一张熟悉的圆脸。
他忙拉开门,放后者进屋,旋即左右看了看,见无人才关上门。
“你怎么来了?”黄金荣脸色难看,看着自己的下线。
按照庄孝成定下的规矩,线人之间如非紧急,禁制见面。
圆脸青年神态焦急,拉着他走到后宅,点着蜡烛的房间里,关上门,急切道:
“出事了!我得到最新情报,压舱石死了!”
“什么?”黄金荣大惊。
圆脸青年说道:
“压舱石今日主动找到了白马监赵都安,然后死在了那边,我听说,诏衙的人怀疑,压舱石去的时候就已经死了,是被……国师操控……国师回来了!我拿到消息,事情实在紧急,只能冒险来找你,到底是怎么回事?”
黄金荣恍惚了下,突然跌坐在椅中,呢喃道:
“果然如此,果然如此……”
他脸色难看道:
“我今晚拿到上级的消息,就是说国师回来,已经接触了压舱石和一些高层社员,还说情况有些不对,具体如何还不清楚。”
圆脸青年激动地骂道:
“你跟我说句实话,他到底死没死?我可探听到,国师给朝廷放话,威逼伪帝给他恢复名誉,还说,二皇子当初发动政变,根本不是他蛊惑的,而是二皇子自己的心思……”
黄金荣心乱如麻,闻言沉声告诫道:
“住嘴,这种话你是从哪听来的?我不管你心里怎么想,但对外,都要按照太傅的那套说辞。”
圆脸青年恼火道:
“这里有外人吗?谁不知道政变的是二皇子?太傅那番说辞骗骗那群书呆子读书人就好了,我又不会乱说。
而且,现在往外说的是那妖道!而且压舱石死了!太傅知道不知道?”
黄金荣默不作声,颓然道:
“我又接触不到高层,如何知道?总之,我此前没有收到国师要来的消息,可能是我级别不够!”
抱怨了几句,他突然猛地察觉不对劲,抬起头,盯着面前熟悉的社员,眼神狐疑:
“等等,你今天的性子不对……不对!你是谁?!”
圆脸青年面无表情,脸庞蠕动扭曲,身高也咔嚓咔嚓生长,恢复为千面神君模样。
他冷笑着说道:“赵大人说了,投降不杀。”
黄金荣汗毛乍起,藏在袖中的匕首划过寒光,朝千面神君面门凿去!
“呜!”
被禁魔钉封死了丹田的千面神君翻滚闪避,并不与之交手。
黄金荣刺出匕首后,却是团神撞开门窗,朝书铺后门逃窜!
“呵呵。”千面神君冷笑不语,默数:“一、二、三……”
只听外头噗通一声,黄金荣被如沙包一般打了回来,一名名穿着夜行衣的锦衣校尉从黑暗中走出,将其生擒活捉。
当一行人,乘着夜色,穿过僻静的巷子,顶着月光抵达一处巷子口时。
千面神君卑躬屈膝:“大人,人拿到了。”
头顶乌云散开一角,月光如水浸润夜色,宽大的车帘被掀开,露出箱内的四人。
赵都安神态淡然,如坐镇中军的将领。
旁边的公输天元笑呵呵看着对面的芸夕。
穿着囚衣的少女,手中捧着一朵金属喇叭,此刻,喇叭里传出轻微的声音:
“大人,人拿到了。”
公输天元笑呵呵道:
“我都说了,这件镇物叫两声,教那什么神君身上藏一朵,你拿一朵,对面的一切动静,你都听得见,你还偏不信。你质疑别的我不管,但本神官的造物,从来都是精品。”
芸夕置若罔闻,她神色呆呆的,如同一只提线木偶。
那张虽发丝凌乱,却清丽过人的瓜子脸上,眼眶中隐隐流淌出两行晶莹的泪,喃喃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