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就在他踏上一间房顶,回头看了一眼已在百步之外的仓库依旧是毫无动静,于是心中一松,正欲回头继续逃离之时,突然双目猛地一颤,随后额头上瞬间布满了豆大的汗渍。
他颤动的双眸微微下垂,赫然看见了脚下踩着的房顶已经化作了一片霜白。
嗡——
随后他耳朵一动,猛然回头,放大的眼瞳之中赫然倒映出正在逼近的刀芒。
而仓库二楼房间内的柳七突然眉头一皱,沉凝的双眸微微颤动了一下,随后自在她脚下延伸而出的苍白色气息迅速收敛。
就在最后一丝苍白之气彻底从脚下消失之后,柳七右手五指骤然松开,木刀顺势落地,发出了“哐”的一声轻响。
柳七右手垂至身侧的同时,皱着眉头扫了一眼掉在脚边的杀生刀,随后扭头看向了蜷缩成一团的磨刀老叟。
磨刀老叟的身躯已经停止了颤栗,一动不动好似死了一样,但柳七却能够感觉到其身上微弱的气息。
于是她当即冷声道:“隔壁楼里的那人,是不是黒狱王?”
磨刀老叟没有任何动静。
柳七见磨刀老叟不搭理自己,于是抬手对着太师椅上生死未知的柳二弹出一指气劲,气劲落在他肩头的瞬间,柳二“咕咚”一下从椅子上弹站了起来。
在一阵茫然地环顾四周之后,柳二终于看见了身前的柳七,正当他面露疑惑,准备开口之时,柳七留下一句“看好他”后,便从身后的窗户闪身而出。
柳二有些茫然地摸了摸挠头,随后扭头看见了地上蜷缩一团的磨刀老叟,他先是愣了一下,随后嘴角缓缓勾起,露出了一抹狞笑。
柳七此时来到了百步之外的屋顶上,正是刚刚红衣人停留的位置,她不紧不慢地环顾四周,随后低头看见了屋顶上皲裂的砖瓦。
柳七眸光微动,随即纵身从屋顶上一跃而下,落在了屋檐下的巷子里,就在她的脚边,赫然躺着一只断臂。
断臂应该是从齐肩的位置被斩断,柳七用脚尖踢了踢断臂,断臂滚动了一圈,露出了被白霜覆盖的断面伤口。
柳七见状双目微沉,随后默然摇了摇头,便转身离开了。
柳七这一次从楼梯回到了仓库二楼,当她推开门的时候,看见柳二正把磨刀老叟拖拽着放在了他刚刚坐着的太师椅上。
听到开门声,柳二警惕地侧目,看见是柳七后大松了一口气,随后咧着嘴笑道:“我就知道,他们伤不了你!”
柳七脑海中不禁浮现出柳二被自己一刀穿胸的画面,于是收敛了思绪,沉声问道:“你来江南干什么?”
“哼哼!”柳二将磨刀老叟一把栽到了椅子上,随后冷哼两声,“你以为我想来这個是非之地,还不是黒狱王逼我来的!”
说罢瘫坐在太师椅上的磨刀老叟紧闭双眼一副装死的模样,柳二顿时满脸狞笑得龇了龇牙:“这群老不死的,总算是落在我手里了!”
突然柳二眉头一皱,转头望着柳七问道:“黒狱王呢,穿红衣服的那个老变态,你杀了他没有?”
柳七闻言当即摇了摇头,随后回头看了一眼地上的杀生刀,沉吟片刻之后,缓步走上前去,弯腰将杀生刀重新捡起。
“老叟是不是做梦也没想到,杀生刀会是一柄连鸡都难以杀死的木刀。”柳七将杀生刀在手里转了一圈,随后沉声说道。
“伱……你为什么会知道?”磨刀老叟终于不装死了,他瘫坐在太师椅上像极了一滩烂泥,浑浊中的双眼透露着癫狂之色,直勾勾地盯着柳七。
“猜的。”柳七应声道。
磨刀老叟闻言脸上的表情明显愣了一下。
柳七双目盯着刀柄上潦草的“方衡”二字,缓声说道:“方恨留下的记录不多,但还是能从一些蛛丝马迹中窥得一二。”
“当年天下大乱,方恨父亲死于战场,而后匪兵洗劫了方恨的家乡,导致了他母亲和弟弟妹妹的死亡。”
“这世上没有无缘无故的恨。”柳七放下了杀生刀,随后凝眸望着磨刀老叟接着说道,“如果方恨只是为了泄恨,也无需去争霸天下。”
“所以我猜他当年所做的一切,无非就是为了结束这世间的纷乱,还世人一个太平人间。”
“以杀止戈,这才是狂刀真正的奥义。”
柳七默然垂首,低声嘀咕道:“也的确是够狂的。”
在此之前,柳七也曾想过方恨会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她也曾猜测过,方恨之所以会悟出杀意,纯粹是因为乱世战争繁多,他在战场之上杀人太多从而创出了狂刀。
现在看来,柳七还是太天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