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越顿时老脸通红,不由在心底大骂,是哪个人如此多嘴的将这事传到了欧阳修耳里,然后被他拿来取笑自己。
但这也是自己所知欧阳修。
诙谐自然,正如写出《醉翁亭记》的欧阳修。
然后欧阳修正色道:“好了谈笑话到此为止,是了,伯益,表民近来如何?”
章越也是收敛起来,谨慎地道:“两位先生平日身子一向很好,这一次离闽辞行时,倒是伯益先生他身子有些不好。”
欧阳修叹道:“老夫也是怕听到故人近况,但又是不得不问。”
“听发儿道,你从闽地来一路受了些惊险。”
章越道:“多谢学士关怀,在下过仙霞岭至衢州登船行至杭州一路无事,只是在淮水遇上劫江贼,所幸有吴知州大郎君同行得到护卫,最后有惊无险。”
“详细说说遇贼经过,还有一路所来,风土人情如何?”
欧阳修与章越一问一答,欧阳发见二人聊得气氛不错,也想章越尽展其才,然后借故起身告退。
章越答完,欧阳修又道:“嗯,听闻你还得了伯益篆书的真传,正好写几笔给老夫看看。”
“在下遵命。”当即章越起身。
章越写完几个篆字后,欧阳修看了不由道:“当年伯益赴京抄石经,几位篆字待召皆是不服,他即提笔在几张拼接的纸上画棋盘,众人无不叹服。”
“后也有人效仿,唯独你是练就了。他日可承他衣钵,伯益也算是后继有人了。三郎再写楷书!”
章越承应了。
章越写完,欧阳修笑了笑提笔写了几个字,但见欧阳修下笔沾墨极少,但几个字书来如行云流水般。
章越叹服道:“如何由枯笔至飞白,在下一直不解,如今受教了。”
欧阳修笑道:“飞而不白者似隶,白而不飞者似篆,我这哪称得上‘飞白’,不过得之皮毛罢了,真正了得是当今官家。你以篆法入楷法当然好,但用墨却少了几分‘干裂秋风,润含秋雨’。坐!”
章越将欧阳修的话记在心底,又感觉欧阳修思路很快,很多地方只是勾勒几句,问个大概,似要全方位,方方面面都来考察自己一般。
章越不免应对有些吃力,之前想来用来应对的套路一时有些用不上了。
二人重新入座后。
章越道:“学生于文章之道所知甚浅,但管勾太学的号盱江先生,要我从经生转至进士。在下一时无所适从,还请欧阳学士点拨。”
欧阳修则笑了笑道:“其实不仅仅是这首诗,伯益的来信,老夫还从太学胡先生那听到你的名字。吾十七岁读韩退之之文,但觉其言深厚而雄博,浩然无涯若可爱。韩氏之文章之道,万世所共尊,天下所共传而有也。”
“其实文赋不难,你既尊韩退之的经论,又何不学他的文章呢?至于李泰伯此人嘴硬心善,你不用担心因他与你先生之嫌隙,而被他排挤。”
章越道:“在下受教了。”
欧阳修点了点头道:“吾先去更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