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实上不是朝廷一条政令让老百姓们去开荒,活不下去的老百姓就去开荒了。因为开荒之事不是穷人作的,而是有身家的人才能为之。
开荒意味着背井离乡,首先要面对的就是家无隔夜之粮。
普通百姓要开荒先要备足一年的开荒粮和种子。
然后就是垦荒平整土地,这都是耗气力的活,精壮男子也常常累死在垦荒之中,两三年之后方能真正有收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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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百姓自己开荒尚且如此,由朝廷推动的屯田效率更低。
王安石问道:“真的如此?”
章越道:“不错,我已下令在熙州三年荒田免赋,如今在熙州桃水已有一万两千倾田亩正在开荒,只要三年……三年以后熙州的粮价便可降至一百文以下!”
“一百文啊!”
王安石喃喃地说道,他听章越这么说,不由负手深思。
他看向章越手中手持的调查市易法的卷宗心想,真是自己市易法错了不成?
“度之为何能想出这个办法?”
章越道:“相公之法乃市易,此法我称之为市场,说起来也没什么难的,就是从哪里来又到哪里去。”
“我们朝廷用笨办法,来调动商贾与百姓们的小聪明,再用他们的小聪明来办朝廷的大事,下一盘棋如此。”
王安石徐徐地点头:“什么市场市易,说得那么玄乎,你所用不过是管仲的故智罢了。”
“管子有载,当年管仲辅助齐国攻打衡山国,故意用五倍价钱买衡山国的兵刃,令衡山国人人皆乐产兵刃,而废了农时,你是反其道而行之。”
章越道:“相公所言极是,其实古往今来从政之人,要么为管仲,要么为桑弘羊!”
王安石徐徐点了点头道:“其实管仲,桑弘羊算得什么,汝之才怕是更……”
王安石说到这里顿了顿道:“你不要学管仲,也不要学桑弘羊,你去熙州后不要荒田三年免征,要五年或是十年方可,切记要让跟从的百姓们受惠。”
章越道:“谨遵相公钧旨。”
王安石说完后回头一看,怎么章越还站着一动不动。
章越道:“相公还没答允我。”
王安石怒道:“这是作何道理?”
章越道:“相公也知道当初取熙河全仰仗王子纯,但要守住熙河,以为日后制夏之用……王子纯则不可……”
王安石默然。
章越知道自己已是和盘托出,打下熙河不仅在于收复蕃部,最要紧的是屯田。
此事还真非自己不可……
王安石真要王韶成自己之意?
王安石肯定是进退两难,王韶是主动投靠对方,如今满朝都知道王韶是他王安石的人,罢了王韶,改任自己。
那么王安石就颜面无存了。
章越道:“下官告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