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转了个身,按了按眉心,许久才又回头看了他一眼,“因为江隽意?”
因为他那个五哥,小五江隽意,死了?
言卿一直知道,一个人的承受力,并不是无穷无尽的。
他们这些人就算真被这世道逼疯,也是正常的,可以想象的。
往往一个人的崩溃并不仅仅只是因为那一两件事儿,而是所有人,所有事,垒成了一座山,但突然有朝一日,那山崩了,那地裂了。
就好似满满的一杯水,再也容不下其他,哪怕只稍微加入一滴,也会使那杯水满溢而出。
就像是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在言卿看来,眼前这个人,无疑是一头骆驼,雪白的骆驼,本就支撑得很艰难,而今突然垮了,一垮到底了。
江雪翎掀了掀唇,他笑得很静谧,但摇了摇头。
哪怕不知五哥那边具体如何,但他明白,五哥没死,不过看样子,也只是没死罢了。
也只是还残存着一口气,还残留着半条命罢了。
否则二哥又为何要撒下那弥天大谎?还不是因为,五哥那边情况危急,若当真带了回来,兴许不出几日便要当真气绝。
江雪翎其实也不太明白,可他突然之间就累了。
很累。
从前是想杀的人不敢杀,拼尽全力约束心中的恶意,太多牵挂,太多顾忌,为此只能苟延残喘。
她们这些妻主手中人命无数,若不是官媒,若不是那些女子的信香,恐怕这些妻主早已死绝。
平心而论,恨吗?是恨过的。
可为何短短几日就翻天覆地,他其实一直是恨的,可那恨之一字提起来未免太苍白。
可他突然发现,自己竟是恨不下去了。
雨中她为他撑伞,那只是一个开端而已,是因那日崔大人险些屠村,而她护住了所有人。
是因她为救四哥,火烧孙府,同孙娘子交恶。
大哥死了,三哥死了,他们这些人从前也总是遍体鳞伤。
可整个江氏宗族,四百多条性命,这些人的生死足以偿还,足以抵消过往所有伤痛。
兄长们的性命,实在太重太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