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二哥的性子,克己复礼,向来清醒,向来冷静,也向来通透,若不是难以隐忍,前几日从刑狱回来时,又怎会变成那副模样?
如今人前清冷,从容淡泊,好似玉树兰芝高洁若雪,但其实那份清冷更像锋利的刃,那神色也总是带着些审视。
虽然目前为止尚未出手,可江斯蘅知道,一旦等二哥动手时,必然是一招制敌,见血封喉。
“我不太明白,我想六儿也不明白。”
江斯蘅又重新低下了头,撩起的温水泼在她秀气白皙的足面上,突然就有些恍惚,
或许是对比如今,再对比从前,心中诸多复杂难以言语,有太深感触,可那些感触也太过混杂。
言卿:“……”
“事实上,我也不明白。”
突然听见她开口,江斯蘅神色微怔。
言卿一把拽起了他,被人伺候洗脚什么的,实在太过了,她到底是难以适应,于是弯下腰自己胡乱洗洗,就拿起一块帕子擦了擦个,然后盘膝坐在了床边。
“那日你跟小六儿一起跪在我门外,我当时很气,还记得吗?”
“我当时就想说一些东西,想表态,想告诉你们,让你们弄清楚,可我根本说不出来。”
“差不多就像是,一旦我想说清楚那些事,就突然变得像个哑巴一样,仿佛被人强行堵嘴,难以泄露出分毫。”
言卿又突然看了他几眼,
“我以前经常打你们,但我最近打过吗?”
“以前经常骂你们,但我最近骂过吗?”
“你觉得这又能是因为什么?”
她神色那么坦荡,可烛火昏黄下,江斯蘅却是一脸惊愕,“您这又是什么意思?”
言卿深吸口气,
“直到我为了划分领土而拿到江氏宗族的族谱名册前,我甚至根本不知道你们兄弟几人具体都叫什么。”
“甚至那天在县城,你阴阳怪气,管我叫“言妻主”,我甚至不知你是谁。”
“我就算见了你,我也不认识,不清楚,不明白,不了解,更不知道,你和我之间,到底是什么关系。”
这话,恍如万钧雷霆轰然砸落,也叫江斯蘅越发错愕。
他僵硬又难以置信地看她许久,仿佛完全愣在了当场,
他想过,兴许她洗心革面,兴许她心血来潮,又或者兴许她……
总之曾有无数种设想,可唯独不曾想过这个,不曾想过,那日在县城相见时,她竟然完全不认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