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黑,李元景踏着月光回到永宁宫。
夏日夜晚闷热,沈薇在屋子里放置冰鉴,寝殿里不见蚊虫,凉爽舒适。
李元景掀开珠帘,迈入寝殿。殿内的宫灯光线明亮,浅绿色床幔挽起,沈薇长发披在肩上,正靠在床头看话本子。
李元景一边换上寝衣,一边对沈薇说:“乐游今日又溜出宫,跑去南山狩猎!天黑才回宫,实在胡闹!”
沈薇头也不抬,翻了一页话本,敷衍道:“皇上把她禁足两日,她便安分了。”
李元景哪舍得禁闺女的足。
可他几次装作严厉地训斥,乐游也不当回事。乐游最会哄大人开心,亲自下厨,把她猎到的野兔做成美味的“盘兔糊”,笑吟吟地递到李元景面前。
兔肉鲜美可口,闺女也孝顺。
李元景满腔怒火消失得干干净净。
他训斥乐游毫无效果,太后也一味偏袒宠溺孙女。纵观整个后宫里,只有沈薇能管得住乐游。
李元景来向沈薇告状,希望沈薇能管管闺女。
沈薇翻了一页话本子:“宫里闷,孩子想去外面看看,合乎情理。皇上派虎卫暗中护着就行,何必大动干戈。”
李元景坐到沈薇身边,把床头的琉璃宫灯挪了挪,明亮光线洒下,方便沈薇看手里的话本子。
李元景放好琉璃宫灯,继续告状:“乐游出宫游玩,朕当然不会阻止。可梁家那小子回回都凑过去,狗皮膏药似粘着乐游,简直是狼子野心!”
沈薇这下算是明白了。
李元景他并不是恼怒闺女出宫,而是恼怒一个臭小子天天跟着他的闺女后边儿。
皇家的好白菜要被猪给拱了。
沈薇劝李元景:“孩子们长大成人,婚嫁讲究顺其自然。将来乐游若是看上梁家小子,赐婚便是。依妾身看呀,梁家那孩子很是不错,骑马,射箭,武艺样样拔得头筹。开春他跟着云州参军去剿匪,竟也敢杀贼寇,勇气可嘉。”
燕京城是庆国的皇都,达官贵人无数,各家的公子哥儿养尊处优,饱读诗书,大多都是温润君子,很少有舞刀动枪的。
兵部尚书的幼子梁淮川,今年也才十五六岁,出身富贵窝却不骄奢淫逸,踏踏实实干事,十分难得。
沈薇还挺欣赏那孩子。
乐游将来若是看上他,两人成婚,也是一桩美事。
“不成,朕绝不会把乐游许给那混小子!”李元景横竖不满意。
李元景人到中年,胡须蓄起来,已经成为一位成熟的帝王。在外深谙帝王之道,不怒自威,气势磅礴。
但私下里,李元景偶尔也显露出一点没散去的幼稚心理,竟和十五六岁的少年计较。
沈薇道:“皇上若是真不喜欢梁家小子,将他送去南方带兵即可,何必弯弯绕绕兜圈子。”
李元景皱眉:“那不成,此番做法,岂不显得朕很小气!”
沈薇啧了声,没搭理小气的帝王,把看到一半的话本子放到床头柜,躺回被窝里准备歇息。
夏日里,沈薇特意往床上铺了一层白玉凉席。躺上去冰冰凉凉,暑热消散。沈薇挨着金丝软枕睡觉,李元景也躺下了。
他还在为梁家小子生气,翻来覆去睡不着。
沈薇刚眯着,又被身边的李元景吵醒。
沈薇幽幽地睁开眼,脚尖推开李元景压过来的腿:“皇上,您若睡不着,可去菜园子里把野草拔了。”
同床共枕多年,两人的相处模式已经渐渐向“老夫老妻”靠拢。
李元景离不开沈薇,对沈薇越发宽容,小事几乎全听沈薇的意见;沈薇也不似以前那般处处算计隐忍,日子过得自在多了。
该说的话就说,绝不藏在心里。
李元景没去菜园子,而是用力握住沈薇的手,试图让沈薇帮忙:“薇薇,你明日与乐游谈谈。终身大事,不可马虎。”
沈薇眸光晃动,欣然点头:“也罢。妾身明日叫乐游过来,让她以后不许和梁家小子去南山狩猎。”
李元景眼睛一亮,惊喜道:“当真?”
沈薇慢悠悠地回答:“自然当真。不过,皇上也得答应妾身一件事。”
只要能踹开梁家那小子,李元景什么条件都能答应。
沈薇把今日李承佑上门求助的事儿,全都告诉李元景。
沈薇道:“妾身知道皇帝关怀承佑,可男儿志在四方,岂能困在深宫大院里。皇上就让他去凉州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