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开始裴歌意识到这里是病房区域她就稍微在心里松了口气。
秦叔说:“你爸刚做完手术,手术很成功,这两天的观察期度过了就没有大碍了……”说到这里,秦叔顿了顿,他看着裴歌:“歌儿啊,你回来了挺好,你爸念着你呢。”
她鼻头一酸,热泪涌上眼眶。
抬手按了按眼角,她问:“我想进去看看他,可以吗?”
裴歌小心翼翼地开门进去了。
走廊上还剩下江雁声。
他站在一旁,身形挺拔,垂着眸,眼神不知道落到何处。
秦叔看了他两眼,放压低声音小声开口:“是你通知她的吧?”
江雁声越过秦叔,视线从门上那小小的玻璃窗上掠过,跟着秦叔往旁边一排休息椅走去。
他点头:“抱歉,我只是觉得如果这件事不通知她,往后她知道了,肯定也会自责悔恨,”他沉默几秒,又说:“就像现在,她晚回来了一些都足够让她难过了。”
秦叔点点头。
两人在那排蓝色的休息椅上坐下,江雁声就坐在秦叔旁边。
秦叔说:“其实我跟你是一样的想法,歌儿如今长大了,有些事情也到了该接受的时候了。”
停了停,秦叔又忽地幽幽地叹了口气:“只是有了这一茬,她怕是再也不想离开临川了。”
江雁声低头,敛住眸中的神色,没说话。
两人就这样安静地坐了好一会儿,秦叔忽地转头看着他,问:“歌儿曾经喜欢过你,那时候你们来闹得有些不愉快,这两年我看你身边也没人,一直洁身自好,你对大小姐还有什么想法吗?”
走廊太安静了。
以至于江雁声的声音格外清晰,他盯着干净得一尘不染的瓷砖,沉沉地落下四个字:“不敢高攀。”
“裴家祖上也不是时代簪缨,所以门当户对其实不是那么重要,比起你背后的东西,你们董事长更看重个人的能力……”
秦叔笑笑,“这次他病危,倒是让不少人露出了那不安分的脚,裴家人丁单薄,而如今歌儿又太小,挑不起大梁,裴氏是块肥美的大蛋糕,人人都想趁乱分一块,甚至有些人狼子野心,还想着独占。”
江雁声在心里默了默,放才开口:“如今董事长手术很成功,想来那些跳脚的人也不敢怎样。”
“话虽如此,还是内忧外患罢了。先生这次纵然恢复了,也没那个心力事事亲为,这偌大的裴氏还是需要有一个他足够信任的人站出来才行……”
秦叔看了他一眼,道:“这个人多半得从歌儿未来的夫婿里挑,你若有心,可以试试。”
江雁声眯了眯眸,温声说:“秦叔您太看得起我了。”
后者摇摇头,叹道:“希望我不会看走眼。”
时间不早了,秦叔已经有了倦意,站起身时打了个呵欠,朝着病房走去:“我去叫歌儿出来,她坐了一天飞机,你送她好好回去休息一下,明儿再过来吧。”
裴歌从病房里出来,见他斜倚着对面的墙壁,曲折一条腿,灯光将他的身影拉得很长。
他抬眸朝她看来,但裴歌压根没看他,转身就朝电梯的方向走。
江雁声拧眉跟了上去,但始终隔了大概两步的距离。
女人身形纤细,脊背挺得笔直,脚下步子不紧不慢,看起来和平常无异,但他听到那间断的抽气声。
电梯里,他侧头看着她,问:“哭过了吗?”
裴歌并不理他。
没过一会儿,他从裤袋里掏出手帕递给她,“擦擦吧。”
看着眼前这方暗灰色条纹手帕,她愣了几秒,又从上至下地看了他一遍,最后别开脸,那方帕子她还是没接。
随着年龄和阅历的增移,如今的江雁声已经完全看不出曾经破败贫穷的样子了。
他将自己包装得越来越好,从气质到内里,已经成功地跻身上流。
还上过著名的财经杂志,有谁知道三年前他还是众人调侃嘲讽又眼酸的对象。
意识到这点,裴歌觉得人果然没有往后倒退的,就连如今的她不也跟从前很不一样了么。
她不接那手帕,江雁声就又递过来一寸。
最后她伸手接过,却毫不犹豫地用来擤鼻涕,走出电梯,见他看着自己,裴歌才恍然:“抱歉,改天赔你一块新的。”
然后没等他开口裴歌就转身走了。
没走几步,她将这方擤过鼻涕的手帕扔进了垃圾桶。
江雁声眯眸盯着她的背影,扯了扯唇。
大半夜的外头不好叫车,裴歌拿出手机准备预约网约车。
他已经将车开了过来,停到她面前,摇下车窗,从里头探出半个头看着她:“上车。”
裴歌望着他半明半暗的五官,上弦月清冷的光洒在他菲薄的唇上,她淡淡地别开脸。
“我和你不顺路。”说着她看了眼后面:“麻烦把后备箱打开下,我拿行李。”
他眉头轻拧,道:“我送你。”
裴歌没扭捏,走到后座,伸手啦车门时听他说:“裴歌,我没有给人当两次司机的想法。”
懒得跟他扯,她愣怔半秒转而打开副驾驶的车门,坐了进去。
她其实已经有些困倦,一路上提心吊胆,那种紧张的情绪直到确认她爸平安之后才彻底松懈下去,这会儿倦意便铺天盖地朝她袭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