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怎么也没有想到,盈袖居然能自持到这种地步。
这个首饰明明就是盈袖喜欢的样子,可是她居然能忍得住不要……
沈咏洁越想越心酸。
看盈袖这个自律的样子,在她不在的那十年里,可想而知她过得是什么日子了。
在张氏手下讨生活,肯定是要拼命委屈自己,家里才能一团和气。
不过沈咏洁的伤心到第二天晚上就烟消云散了。
她见了一个客人,收到一份礼物,心下大定起来。
第三天就是三月初三,是盈袖满十五岁及笄的日子。
她一大早起来,就被沈咏洁派来的几个嬷嬷送到浴房梳洗,从头到脚洗得干干净净。
特别是头发,特别用了好几个鸡卵调蜜水敷在头发上,过了半个时辰才洗干净。
丝般润滑的黑发,将一支发梳放到她的头顶,那发梳能顺着头发自动滑下来。
“郡主的这头秀发,老身给人梳了这么多年的头,还没有见过比您的头发更好的头发!”那梳头的婆子赞不绝口。
盈袖却知道不用太当真。
这些人是吃这碗饭的,说不定这话跟很多人都一模一样说过。
她笑了笑,闭目养神,想着及笄礼的仪式。
整个过程非常繁复。
有一加、二加、三加,一拜、二拜、三拜六个程序,繁琐无比。
她的及笄服有四套。
第一套是童子服,红底黑边纯色的细棉布,看上去朴实无华,其实贵重无比。因为东元国还没有棉花,这些棉布都是从海外运来的,有“一尺棉,一丈金”之说。
第二套、第三套是一加、二加,一拜、二拜时候穿的衣衫,不是开始时候的童子服,而是逐渐娇俏成熟。
第二套樱花粉软烟罗束腰曳地裙,月白色对襟琵琶扣缂丝短襦。
第三套豆绿地素影暗金绣菊花连衫筒裙,剪裁很是贴身,显出少女的美好曲线。
第四套才是最隆重的,靠色三镶领玫瑰红盘金五色凤穿牡丹窄褃小袖掩衿上衫,大红盘金百蝶度花曳地裙,头上黑黢黢的秀发高高盘起,堆云砌雾一般,一件首饰都没有,看上去简直不知道什么样的首饰才能配得上那样好的云鬓。
盈袖被沈遇乐牵引着,一次次从里屋走出来,给宾客见礼,在正宾面前跪拜。
特意从江南赶来的司徒家大伯母在旁边托着翡翠玉盘,满脸含笑,眼角还有湿湿的泪光。
她换下童子服,穿上第二套樱花粉软烟罗的曲裾深衣,出来见礼,是为初加。
大伯母捧着罗帕和发笄,外祖母走到她面前含笑说道:“令月吉日,始加元服。弃尔幼志,顺尔成德。寿考惟祺,介尔景福。”然后给她梳头加笄。她行礼之后,退回到后堂。
然后是第二加,大伯母捧着发钗送过来,外祖母接过发钗,给她换上,一边说着赞词:“吉月令辰,乃申尔服。敬尔威仪,淑慎尔德。眉寿万年,永受胡福。”她起身行礼之后,退回到后堂,换上这第四套衣裳,再出来见宾客,等着正宾给她插上第三支笄,才是正式的及笄礼。
这是第三加,第三拜,也是及笄礼的最后一环。
盈袖深吸一口气,束着手,穿着第四套璀璨辉煌的彩绣锦服从屋里走出来。
热闹闹的大厅里突然安静下来。
只能听见她腰间的环佩叮当声由远及近,旖旎而来。
她低着头跪坐在大厅上首的锦席上,等着身为正宾的外祖母给她插上第三支笄。
对面的人群传来一阵小小的骚动声。
盈袖听见有人似乎倒抽了一口凉气。
她虽然心里微觉诧异,但是并没有抬头,想着只要把这最后一加忍过去就好了。
没过多久,一片宝蓝地锦绣团花袍在她面前停下来了,露出袍子底下千层底的青色皂靴。
盈袖一怔。
这是一双男人的鞋子,那袍子也是男人穿的袍子。
怎么回事?
她刚要抬头,就觉得头上微微一沉,有人将一个冠冕一样的东西戴在她的云髻之上。
那人的手势轻灵迅捷无比,一放之下,很快从她头上移开,一根头发丝都没有碰到她。
盈袖讶然抬头,见是谢东篱立在她面前,深不见底的双眸定定地看着她。
那目光太过温柔缱绻,不同于谢东篱往日的高冷傲然,一下子撞入盈袖从来无人企及的内心深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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掩面奔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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