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小凌子

木兰围场刺杀案,最终查明是围场马奴凌云彻为搏救驾之功而伪造刺杀局面,为防此事闹大牵扯过多,伤及皇家颜面,皇帝直接在木兰围场“赐死”了凌云彻,随行的御前宫女太监也裁撤了一批,回宫后皇帝便让进忠、进保和秦立寻些机灵的奴才补缺。

皇后与炩贵妃及时发现端倪,安贝勒、端郡王、端郡王福晋及一众侍卫护驾有功,端郡王更为皇上舍生忘死,差点被冷箭伤及性命,幸而经过太医诊治,没有大碍。皇帝论功行赏,安贝勒、端郡王各自得赏金器、玉器各十件,白银五百两,另赏端郡王一方青金石印章,一盒八宝印泥。

原本要赏端郡王福晋首饰布匹,但端郡王福晋纵容奴才殴打人犯,有失身份,着将首饰一项触了,只是因原本的头饰坏了,补了一顶翡翠银丝嵌宝石钿子,赏锦缎十匹,羽缎十匹,另赐一把木葡萄纹桦皮弓,一个木镶铜镀金镂空花纹马鞍,和那匹被她亲手射杀的白马马皮编成的一条鞭子。赏炩贵妃杂珠锦十匹,漳缎一匹,金珀光素扳指一个,又赐一方手掌大的粉色碧玺凌霄花摆件。

皇帝与端郡王养伤的那段时间,三阿哥永璋和色布腾巴勒珠尔代皇帝与满蒙王公大臣行猎,几位妃嫔代皇后管理女眷,皆有功劳,也得了皇帝与皇后的嘉许赏赐。其中永璋与色布腾巴勒珠尔各得皇帝赏玉器十件,白银二百两。皇后另赐了他们一人二十匹衣料,有哆罗呢、羊绒,也有丝绸锦缎。

王府书房中,敖登试了试弓,说:“这弓太轻了。不过皇阿玛赏的,本就不能当成寻常弓箭使用。应当把它挂起来。”

她让人把赏赐登记入库,又想起一事,对正在看书的永琏道:“妾身的阿布给王爷送来一瓶全蝎散,一瓶左龙丸。”

永琏:“……什么药啊这是。”

敖登认真道:“都是治金疮中风痉的,全蝎散是用蝎尾磨的,左龙丸是野鸽粪、江鳔、僵蚕、雄黄、蜈蚣、天麻、朱砂、巴豆霜制成的药丸。”

永琏觉得这个药比已经排除风险的金疮中风痉更危险,忙道:“太医不是都说了,我伤口浅又处置及时,不会得病了么!”

敖登道:“存着以备不时之需也好。妾身的阿布从前得过这病,差点就去了,所以特别小心。”

永琏一惊:“什么时候的事情?”

敖登回忆了一下:“妾身也是听成衮扎布大伯和苏巴什礼叔叔说的,好像是在妾身出生后不久,一次冲锋时阿布被准部的豺狼暗箭所伤,得胜后就倒下了。蒙古大夫和先帝派去的太医治了好久。因为阿布要休养身子,所以妾身被欧沃养在身边一年多。”

永琏顿时后悔不该提这话头,忙转移话题:“好在郡王如今无事,福晋还是来看看皇阿玛赏的这方印吧。”说着把那青金石印章蘸了印泥,往宣纸上盖下,念着印章上刻下的句子:“大块假我以文章。”

敖登也凑过来:“这是李太白的句子。”

她心中盘算,这句诗下一句是“会桃花之芳园,序天伦之乐事。”皇阿玛是否另有深意?

永琏奇道:“福晋也读汉家诗文?”

敖登被打断思绪,没好气道:“妾身自小蒙欧沃教养长大,可不是只会喝奶茶吃烤肉的蠢物。”

永琏哈哈一笑,附和道:“超勇亲王长在京中,确是通晓诗书。”

敖登被这句话勾起回忆。

她出生后不久便被祖父超勇亲王养在身边,也与祖父最亲。祖父戎马一生,煞气极重,无论在外还是在家中都颇具威严,人人敬畏,也只有小小的她,敢蹬着两条小短腿在祖父身上爬来爬去。

祖父对她的大胆也只是报以一笑,把她从肩上抱下来,一手揽着,一手指着桌案上的书念给她听,大多是满文与汉文的经史子集,有时也会是一些诗词。

她听过王翦自污的故事,知道当自己将要立下大功,或是已经立下大功时,犯一些无伤大雅的小错,往往能让君王更加放心。

但这样的弯弯绕绕,她的丈夫似乎并不那么深切地了解。永琏的封号“端”,几乎就是他的真实写照,他品性端方,纯善赤诚,却是会被欺之以方的类型。

是因为永琏随了皇额娘的性子吗?可是皇额娘身边有璎珞姑姑、明玉姑姑,她听柏枝说过两位姑姑的行事,也亲眼见识过,在她看来,皇额娘和两位姑姑仿佛共同组成了阴阳双鱼图,阴中有阳,阳中有阴。

而永琏目前还只是一尾白鱼,如果当一个苏巴什礼叔叔那样的闲散王公倒是足够,可是如果要再进一步……

策棱、成衮扎布、车尔登扎布,她见过的所有手握重权的长辈,没有一人是仅仅以君子之道、良善之心立身的。

永琏被太医宣布没有患金疮中风痉风险,救驾之功也由这次赏赐抬到明面上以后,她就一直举棋不定,自己需要成为那条黑鱼吗?还是再等等?

她想了想,试探道:“王爷,您自封王后,也没个差事,明年璟瑟小姑就要成婚了,您是她嫡亲兄长,若是请求皇阿玛让您督建公主府,想来您更能按着她的喜好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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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琏想了想:“福晋说得有理。璟瑟妹妹的新居,不可马虎。”

皇帝看到永琏的折子,沉吟半晌,道:“永琏与璟瑟兄妹情深,朕心甚慰。高恒在铁狮子胡同有座大宅子,已经查抄充公,赐给璟瑟做府邸正好,让永琏会同内务府好好将那处宅院布置一番就是了。”

发了旨意,进忠又报:“黄太医来给皇上诊治伤势。”

黄元御检查一番,表示皇帝的伤势已经好转,再静养一阵子,每日热敷,很快就会好的,不过皇上伤在腰腿,痊愈前最好不要翻牌子。另外从脉象上看皇帝似乎有些神思不属,可能需要开些安神药。

皇帝闷闷道:“朕近来的确常有梦魇,但那些安神药、宁神香用多了会更精神不济。还有其他法子可以治吗?”

黄元御道:“皇上这些症状,恐怕还是在木兰围场受冲撞的缘故。要不您请萨满太太做法事,或是到宝华殿祈福?”

皇帝思索一番,说:“那就到宝华殿上炷香吧。”说罢又吩咐道:“让刘松龄过来,从那西洋音乐中拣些让人心情宁和的,为朕演奏。”

黄元御告退,皇帝又想起什么,道:“再叫郎世宁从圆明园过来一趟。让他为景仁宫和皇后,还有去了的慧贤皇贵妃各自画一副西洋的油画像。如懿的姑母去得孤苦,朕总想着,至少要让如懿有得凭吊,只是皇后和慧贤皇贵妃的面子也不能不全。进忠啊,等这画完成,就把这样礼物与那样礼物都送到翠云馆吧。”

进忠道声嗻,便与新收的徒弟,也就是之前那个搬箱子的杂役小祥子下去了。

郎世宁奉旨为皇后画像,六宫皆赞叹帝后情深,至于皇帝下令给从前的景仁宫娘娘画像……

“嗨,皇上呀,只怕是在敲打乌拉那拉氏,让她安安分分,别学景仁宫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