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见着外边的天色也昏暗下来,盘坐在地的仇久也是说道:“把吃食山货都拿进来。”
“好嘞。”
仇千海照做,将骡子兜袋都拿了进来后,很自觉的将里边的吃食取出。
猎户出门的吃食都是些肉干,此刻又生着火,那自然是得烤热乎了再吃了。
只是刚架上去,柳白就闻到了那股浓郁的肉香。
外加这肉还是被腌过的,柳白两日来都没补充过盐分,如此一来更饿了。
另一边,仇久则是将那些装山货的兜袋一分为二,其中一份则是放到了柳白面前。
一旁靠着肉干的仇千海见状立马就明白了仇久的意思。
这是要分给柳白啊。
“爹!”
仇千海再度出声喊道,而且声音都有些急了。
一旁坐着的柳白也不傻,都能看出他俩的想法,仇久想用这一半的山货还了人情,然后仇千海不舍得……
仇久觉得他的命就值这一半的山货。
而仇千海更是连一半的山货都不想给。
柳白回想着黄粱镇的那个仇千海,当时自己救了他的命,他的性子可是说他那条命都是自己的。
可眼前这个仇千海呢?
柳白不好说。
仇久则是沉声道:“我这命如果柳兄弟没救的话,就得喊马老三。”
“扒皮的马老三你又不是不知道,咱这黄粱镇有多少人被他吃了干净,要是救了我……别说这些山货,往后这大半年的山货都得孝敬他!”
仇千海一听也是这么个道理,就立马转头跟柳白说道:“柳……”
他刚也想喊柳兄弟的,可是想着仇久喊了柳白柳兄弟,自己要是再喊……那他不是跟仇久做兄弟了?
“谢谢你救了我爹,这些山货你还是收下吧。”
看着眼前这个小气刻薄的仇千海,柳白也没觉得有什么不悦。
只是对方这都摆明了要用钱财还人情了……柳白伸手指着仇久左小腿上的那柄野牛皮刀鞘短匕,说道:
“为了救你我得罪了隔壁的那户人家,那东西你得留着给我防身。”
仇久听完竟是不相信柳白说的话,而是先回头看了眼仇千海。
这个小气的少年倒也不好意思否认,“有这回事。”
仇久听了这才摘下小腿上边的那把短匕,丢到了柳白面前,“走之前我会跟旁边那户人家说清楚的。”
“谢了。”
柳白将其拔出一看,刀刃铮亮,一看就是把利器。
至于旁边的那些山货……他也不好当着人家面翻检,省得被人看轻。
不多时,这肉干也烤好了,这事仇千海倒没省着,而是将其分成了三份。
柳白也没客气,现如今能填饱肚子就是好的了。
怀里的馒头也没取出来,今晚吃了肉干,这还能留着明天早上当早饭。
肉干很硬,还很咸,但是柳白吃的很香,甚至连吃完后牙缝里残留的一丝都没浪费。
三人围着火堆过的夜,一夜无话。
只是等着第二天起来,摸着长冻疮的耳朵,让柳白只有一个想法,不管怎样,今晚一定不能在这过夜了。
仇久跟仇千海道谢之后,也就牵着骡子走了。
临走前,也是去了隔壁寻了那梁大竹,一番威逼言说。
柳白不知他们走后,这梁大竹一家人会做如何想,他只是在自己家里,烧着仅剩的一点窗户,将就烤着馒头,顺带清点着仇久留下来的那些山货。
起先他还以为,这猎户的山货会有多少好东西。
尤其是他还想着,黄粱镇的那个仇久一家,可是有点赶山人本事的,甚至都还能用歪道熊胆点火。
可现如今一翻这些山货……半份熊皮,两根麂子角,一根不知名的兽角,一块被打烂了的狐狸皮毛,外加还有五根黄芪以及一小捆药草。
除此之外也就这兜袋还算不错。
柳白估算不出这些价格,只是留下了一根麂子角外加两根黄芪。
其余的他都打算出手,现如今还是吃饱穿暖更重要。
价格的话,他估摸着顶多也就值个二三两银子。
这要是省吃俭用,怎么也够过这冬天了。
如此也让柳白稍稍松了口气。
临着他趁早出了门,刚来到镇子里边唯一的一家收山货的店铺。
仇家父子刚卖完准备走。
看着仇久手里接过的那个沉甸甸的袋子,柳白当即就知道了怎么回事。
值钱的山货,都是在仇久的那个兜袋里边。
他还留了一手。
知晓这黄粱福地的人是什么德行之后,柳白也不难理解这些了。
只是他也没说,两人相视笑笑,好似都已经忘记了昨晚救命的事。
柳白也来到这柜台前清点售卖着那些山货,都是正经买卖,所以这店家也算正常,一番清点下来,竟然开出了五两五钱的价格。
出乎柳白意料,一问,那不知名的兽角竟然是山羚羊的角,值不少钱。
柳白自是想着再提提价,店家像是识得他一般。
“你要对价格不太满意,可以去别的铺子试试。”
这话摆明了就是压价了,但是不给涨价,吃定了柳白是个孤儿。
柳白没法子,只能暂且吃下了暗亏,准备他日再报。
收了这五两五钱的银子,临走前柳白还故意露了下腰间的短刀。
接触了这些人之后,柳白已经不惮于最大的恶意去揣测这“民风淳朴”的黄粱镇了。
临着出来后,他最先做的自然就是去了趟成衣铺子,给自己换了身厚厚的冬衣。
纯棉的柳白买不起,他买的都是往里边添加了麻,葛等料头的冬衣。
饶是如此,依旧花了他一两零一钱的银子。
气得他心里骂这天杀的物价。
可等着这冬衣穿在身上之后,他又觉得这银子花的也算值,再没什么比暖和更重要了。
这穿暖解决了,还余着四两多的银子,吃食问题也不大。
可这点银子放在住房问题上,这可就是杯水车薪了。
不管是买房还是自己建房,那都是一大笔开支,没个几百两银子柳白都不敢想。
住在自己那破屋里边,每天生火睡着不舒坦不说,这买柴火又是一大笔开支。
所以还是得寻个住处才行,而这柳白也是早就有想法了……
从这铺子里边出来后,柳白也警惕着四周,但好在都没见到什么可疑的人。
他是担心那收山货的掌柜铤而走险……现在来看还算好,当然也可能是那掌柜的已经从自己身上吃饱了。
临着接下来一整天,穿暖吃饱的柳白都在这镇子里边闲逛着,企图再度找到什么挣钱谋利的机会。
但这机会可难,逛了一整天也没丝毫收获。
等着傍晚时分,他便从粮铺里边买了十斤米,用那兜袋装着,去了黄生家。
他住荷花巷的巷尾,家也不大,连院子都没有,推门就是。
黄生见着柳白过来,也不惊讶,甚至还问道:“是请人去看了我留下的那几个字?”
昨天早上他离开的时候,就让柳白昨晚上可以来他这住了。
但是柳白没来,而是今晚才来。
“区区几个大字,哪用得着找别人?”
柳白说着将那装了白米的兜袋放在桌面,“昨晚上那些柴火还能将就着住一晚上,就没了。”
他意思是没到走投无路,也不会过来。
黄生听着这话忍不住高看了柳白一眼,然后又上前看了看那兜里的白米,又看了看柳白身上的棉衣。
“没偷没抢吧?”
柳白摇头,“我这身板,哪干得来这事。”
“你的意思是干的来就会干?”
“呵呵。”
黄生这家小,没成婚的他房间也只有一个,甚至连这厨房都是半露天的。
可好在也比柳白那破屋好了,临着晚饭下米的时候,黄生甚至还小心翼翼地从房间里边取出来了一小块腊肉,切下了薄如蝉翼的两片,放在白米上一块蒸的。
趁着这饭好的空隙,他还朝柳白认真询问道:“你真的识字?”
柳白没说,拿起块木炭在这地面写道:“老子骗你作甚?”
黄生一看当即蹲下身子,颇为激动的说道:“虽然你这字迹宛如鸡爪爬出来的,但你竟然真的识字!”
柳白:“呵呵。”
黄生起身后又有些纠结,“现如今镇长那里真的不缺抄书的人手,等等吧,我托人问问,你能识会写,那在镇子里边还是不难找活计的。”
“好。”
柳白总觉得这黄生是镇子里难得的善人,甚至想过是不是娘亲故意留在这帮自己度过难关的?
可这想法只是维持到了晚上睡觉时分,当柳白看着黄生床上的那一大堆杂糅的妇人肚兜时……
就这他娘的叫做善人?
黄生像是才想起这事,“呃”了几声,闹了个大红脸,连忙推搡着把柳白从这房间里边赶了出去。
赶到了客厅里边。
屋内很快响起了他翻箱倒柜放东西的声音。
黄生就一老光棍,哪来这些妇人玩意?这来源已是不难猜出了。
柳白又想起了前天晚上,自己只是在篝火边烤了个脚,他就说自己有辱斯文。
这让柳白还真以为他是什么正人君子。
现在看来……呵。
等着房间里边传来声音,柳白进去后发现黄生已经钻在被窝里边了。
俨然是一副没脸见人的模样。
旁边还放着一套老旧的被褥,柳白是没了睡床的打算,他从客厅里边搬来了那两张八仙桌的条椅,拼在一起将就着成了一张小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