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沅沉思片刻,郑重地道:“我觉得,这也不一定就说明,是你对我动了心。”
“怎么说?”
“从前,有個叫张爱玲的,她说……”
杨沅在她耳边悄悄说了一句什么,换来了她的俏脸飞红,还有她纤纤玉指的一掐一拧,以及一句荡气回肠的娇嗔:“你个小坏蛋,又在胡说八道。”
杨沅苦起脸儿,道:“伱能不能不要说小啊?”
“偏不,你个小鬼头,还想跟我充大辈儿么?”
旁人都是一夜之间便成熟起来,可她似乎反其道而行之,变得天真烂漫了。
“我不小!”
“小家伙!”李师师冲他扮了个鬼脸,
“我兄弟天下无敌!”
“嘁,吹法螺,谁不会呀!”
师师一边说,一边用足尖轻轻地点他的脚背挑衅他,媚眼如丝。
杨沅忍无可忍,决定揭竿而起了。
师师一见,马上讨饶,不敢再玩火了,云萝小径初辟,哪堪莽撞人胡来。
杨沅见好就收,便对她说起了自己的打算。
这个时候的女人心思都是很敏感、很脆弱的,所以,他不能不小心翼翼。
“师师,眼下,我还不太好安置你,你得暂时仍然住在外面……”
只听了半句话,李师师就诧异地张大了眼睛:“我在仁美坊有自己的宅子啊,为什么要你安置?”
杨沅一呆,期期地道:“我们……我们不是……”
“那又怎样?”
李师师爬起来,拢起散开的道服,坐到梳妆台前,开始若无其事地梳理头发:“我做下的事,只是为了不叫我这一生会有后悔的一天。可我都偌大年纪了,难不成还能跟在你身边?”
杨沅坐起来,听着她老气横秋的话,看着镜中朱颜真真的她。
镜中的她,一夜之间,俨然就变成了一个二十四五的年轻女郎。
“我不用你管的,不住你的房,也不要你给我花用。不过……”
李师师纤腰一扭,又转过了脸儿来,眉眼间的风采,媚得惊人:
“我要你来陪我时,你可得来!”
……
八月十五,在这个元气满满的日子里,杨沅终于收拾行囊,去枢密院报到了。
他是独自一个人去的。
赵璩为他伪造的证据,是走了暗中拥戴赵瑗的鹰派官员们的门路。
赵璩或者肥天禄,当然都是不方便出面的。
枢密院戒备森严,杨沅第一次来,既没有枢密院的腰牌,守门军士也不认得他,所以对他检查的格外仔细。
门房里,对他先是搜身,接着就是检查他的告身和调令。
在一切确认无误后,便由枢密院的一名士兵把他领到了枢密院使秦熺的签押房。
秦熺,三十七岁,正当壮年,可他的长子如今已是当朝探花郎。
秦熺是绍兴十二年的进士,从秘书郎做起,秘书少监、礼部侍郎,直学士院,翰林学士……
可以说,他一直走的都是文官路线。
文官中,其实也不乏武功高绝或者精通兵法之人,但秦熺于这两样,都不曾涉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