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皇后正闭目诵经,朱咸铭在其身后等了几秒,然后便往前走了几步,蹲下自己找个蒲团坐下。
顺手从皇后身边拿起一卷经书,朱咸铭自顾着翻阅起来,此时房间内格外的安静。
朱咸铭很享受这份安宁,他只有在皇后身边才有此感受,才能真正放下一切戒心和盘算。
也不知过了多久,皇后睁开了眼睛,然后就看见了坐在身旁的丈夫。
“今天倒是闲得很,有时间到我这里来坐一会儿!”
没理会皇后的这句话,朱咸铭平静说道:“我还以为今天你会寻我不是,所以是来负荆请罪!”
杨清音忍俊不禁,问道:“你有何罪?”
“打了你最疼爱的儿子,可不就弥天大罪!”
“那小子确实该打,我还觉得你打得少了,若不是看他在朝鲜艰苦,只他以身犯险之举……我都得赏他二十庭杖!”
放下手中经卷,朱咸铭叹道:“无论怎么说,此番平定朝鲜,也算解决了隐患,他还是有功的!”
从皇帝的视角来看,无论朱景洪是否去燕辽,朝鲜李烁都已生出反叛之心,不过是早反晚反的事情。
如今把这个脓疮挤了,从长远来看是大好事一件,何况还顺道重创了日本。
说起日本,朱咸铭想起都觉得心惊,这帮人居然调动了三万战兵增援,说他们是早有预谋,甚至其中还有罗刹人和英夷的手脚。
仔细想想,任由这些人充分准备,待其在燕辽反叛事态会极为严重,说不定的又是下一个西北乱局。
“有功也有过,他惹出的麻烦可不小,如今伱都还没收拾好呢!”杨清音叹道。
事到如今她也反应过来,弹劾朱景洪这件事也有老四老六的动作,所以她知道这件事就不可能绝对料理好。
三个孩子相互攻讦,最让杨清音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
唯一让她安心的是,老十三从始至终都没变,至少没有戕害兄弟的事情,甚至对两位兄长的攻讦不知情。
而越是这样,杨清音就越觉得亏欠小儿子,自己这母亲不作为让他受苦了。
在朱咸铭思索之际,只听杨清音道:“往后,还是把他留在京城,别再放出去惹祸了!”
话虽是这样说,但杨清音心里想的却是,只要老十三不出去立功,就不会被两位兄长忌惮,自然也就能够安享太平。
作为皇后,杨清音英明睿智果断,可作为母亲她的想法确实天真了些,换个角度来说这也叫当局者迷。
听皇后这番话,朱咸铭却未置可否,他不敢保证自己不用老十三。
因为一个很清晰的事实是,朱景洪确实非常好用,关键时刻是真能顶上去。
若不是出于某些事情的权衡,他甚至愿意把朱景洪当普通臣子用,比如年初让他继续去西北平叛,说不定其乱局都已经平定了。
“这次风波过去再说吧!”朱咸铭应了一句,此时他也说不清自己是什么心思。
或者说他明白自己的心思,只是不愿意承认。
他口中的“风波”,便是指新一轮对朱景洪的弹劾,对此厂卫也已收到了风声。
作为皇帝朱咸铭确实可以生杀予夺,但并不意味着这么做没有后遗症。
比如上次罢免几十名官员后,就引起了更大规模的辞职抗议,朱咸铭是用大规模启用国子监学子才压了回去。
即便如此,那些已经空缺下来的位置,以及某些官员摆烂不作为的情况,还是给朝局政局带来了很大问题。
直到现在,上次风波的后遗症都未完全消除,然而眼下又要起风波了。
“对了,下午老十三给他女儿取名了,你可知道?”朱咸铭转移了话题。
“叫什么?”
“娴柔……取娴静柔顺之意,这可不像他的脾气!”朱咸铭笑着说道。
“这小子不学无术,能懂得娴静柔顺之意,也算是不错了!”
朱咸铭答道:“翰林院学士教了近十年,他总还是有些粗浅学问!”
朱景洪拿下哈密时的“可怜无定河边骨”,攻下长渊时那句“东风夜放花千树”,在朱咸铭看来引用得非常恰当。
“再过两天,老六也要回京了,让他们兄弟一起聚一聚,如何?”杨清音问道。
“再过些天就除夕了,那时候再聚也不迟嘛!”
这话其实是婉拒,因为在朱咸铭看来,即使聚了也没什么意义,明争暗斗反倒给他添堵。
“还有件事我得问你,笙儿的亲事你考虑得如何了?相中了哪家年轻俊杰!”杨清音沉声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