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家的这场丧事,高邮地面上的所有知名官员士人都必然会来吊丧,随行的车马人员,都得要有可以安排停放的地方。
好在秦福为人本份,儿子做了高官,家里又屡受圣恩,却从不霸凌乡邻,谁家有个什么事,也都乐于帮忙。关于他的丧事,邻里街坊也并非慑于秦刚的官威,而是多出于自愿帮忙的本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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灵堂内,秦盼兮与秦婉在里接待前来吊丧的女眷,而秦刚则穿着白色粗麻重孝服,跪于灵堂帐外的火盆之后,不时地往里面添放纸钱。凡是遇了进来吊祭的宾客,他便要相应地给予还礼,这却是一件十分考验体力与耐力的事情。有些儿孙兴旺之家,可以几个儿子轮流,但秦福就这一个儿子,只是苦了秦刚了。
而在堂外的大门口,原本应该由秦福的女婿赵驷在那里迎送宾客,只是丧讯于前一天才发往明州,估计等他回来还需要不少天,此时却只能由秦规这个所谓同宗侄子来承担了。
谈建则与王麻子的儿子,在宅里跑前跑后,帮着安排做法事的和尚道士,还有这段时间里,家里众人的吃喝、休息安排等诸事。
好在临中午时,又来了好几位秦刚昔日在学堂里的同学,在例行的吊拜之后,他们也留了好几位下来,说是要跟着谈建在这里帮忙。大家也都明白,在这个时候过来的帮忙,的确能称得上是“雪中送炭”,也不会显得有任何巴结攀附的意思。
知军衙门、县衙门,几乎所有的官吏,都在第一天里登门拜祭,这里就包括有如今是县学教授的马夫子等人,一并劝慰秦龙制要节哀顺便,尤其是黄知县,还在第一时间,派出了诸多的衙役,直接就在北窑庄的街头轮流驻守,以维持秩序。
秦家庄的秦三太爷也亲自带了一帮宗族代表上门拜祭,徐夫人过来后,也特意说要留上几天,好陪护着盼兮,怕她过于伤心,别累坏了身子。
第二天,菱川书院还来了好一批人,领头的便是乔襄文及苏携。苏携特意向秦刚说明:开年后,苏颂的身子也不太爽利了,这次听闻了秦福的丧讯,也是乔襄文极力劝说,才没让他同行,但苏颂还是坚持亲笔手写了一副挽联让苏携带来。
秦刚再三拜谢道:“苏老山长乃学界泰斗,又是朝廷的宰相,让他老人家费心手书挽联,先父泉下有知,当倍感荣耀。”
第三天起,附近的宝应、兴化县、还有扬州、泰州、泗州等地衙门里的官员虽然没有亲自过去,却都是派了代表,带了祭礼祭辞过来吊唁慰问。
第五天,赵驷却是意外地赶到了。原来他倒不是接到丧讯才出发,而是在明州先接到秦婉的信件,信中说秦福的病情已经不容乐观,他想了想,觉得还是自己还是立即过去为好,结果还真被他赶在了头七之前。
赵驷急急赶来的原因,除了要为他的老丈人尽孝之外,还有李纲在明州提醒他的一件事,尽管他觉得秦刚不会忽略,但他来再说一下,总是不会错的。
“刚哥!”看到立于灵堂之前才十几天不见就已形容枯槁的秦刚,赵驷却是吓了一跳,在看到从堂内迎出来的秦婉,却是禁不住埋怨自己妻子,为何不照顾好大哥。
“驷哥莫去责怪她们,这等事情,没人可以轻松。好在两天过后,便可下葬,也算是可以告一阶段了。”秦刚却是反过来开导赵驷。
还是赵驷有了主意,他径直走到秦刚身旁,伸出了原本像要拍拍他肩膀的右手,此时突然变掌为爪,瞬间便是一下捏住其颈椎的一处要穴,口中轻声用着秦刚才能听到声音说道:“刚哥,得罪了!”
秦刚如今也算是日日练功,耳力目力以及个人反应都不同以前,突然遇袭,身体也会有着自然的瞬间反应。但是,一是对赵驷不会防备、二也是这几日精力消耗过多,反应终究还是慢了一拍,随着赵驷的手部一发力,顿觉眼前一黑,竟连问话也没问出,直接倒了下去。
“刚哥你怎么了?快,刚哥昏倒了!快去叫医生过来!”
孝子守灵,不眠不休,这是这个时代每一个人都应该做到的。
如果有哪个人会过分先考虑自己的身体,动不动就中途回去休息,然后在宾客前来吊唁的时候却不在场,就要被外人责难的。
但是像现在的秦刚这样,守灵一直守到了昏倒在地、再被抬进去的程度,那么这时来的宾客听说了,即使在灵堂前没见到孝子,也会竖起大拇指猛赞这种至孝之行,回去后要在四乡八里进行颂扬的。
灵堂这也没几个人,只有里面出来的秦婉看到了赵驷的小动作,却是配合地叫来了医生为大哥搭脉开方,并没有太多的慌张。
秦刚醒来,便是赵驷有点歉意地轻轻解释:“得罪了,刚哥方才在灵堂前已经累得晕倒了,医生也开了方子,嘱咐一定要多躺,不要日后落下个病根子。现在索性就多躺一会儿吧,任谁也是没法多说什么的。”
秦刚原本也只是自己努力提气硬撑着,还不觉得什么,但是这一躺下,却也真觉得四肢百骸的阵阵疲乏,便也就依着赵驷之言,微微地半闭了双眼,自己也开始作些气息调整。
“岳父这一走,刚哥可是得要向朝廷请旨丁忧了?”赵驷问出了他最担心的事情。
“嗯!”秦刚半闭着眼睛,没有任何表情地说道,“第一天我便写了折子递交上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