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阿什福德抬眼一看,“我不知道。”
“里面可有什么东西吗?”姑姑问。
“是的,我猜是有的。”格小姐说着,已经动手要打开它了。
“弗洛拉!”格大夫大喝一声,使劲冲他闺女摇了摇头。他想到这匣子可能是阿什福德打算送给弗洛拉的礼物。想到有这个可能,格大夫并不高兴,但他觉得自己无权品评阿什福德这类男士的某些行为——见多识广的上层时髦人士,大约都以为自己满有这么干的资格。
阿什福德还把鼻子深埋在信纸背后,周围的一切他既没看到也没听见。他把小匣子拿起来打开了。
“里面有什么东西吗,埃文先生?”格家姑姑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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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什福德飞快地又把盖子合上了:“没有,夫人,里面什么也没有。”他把匣子揣进口袋里,随后马上叫弗兰克,让他给端杯水来。
饭后没多久他便告辞离开了,直奔恩惠街街角那家咖啡馆而去。匣子里盛的东西他望了一眼后心惊胆战,急切地想去人多的地方再看。
堂倌给他端上白兰地,他呷了一口,把匣子打开了。
一开始,他以为那仙子给他送来的是一只用蜡或者类似材料制作的仿真断肢——又小又白的一根手指头,造型逼真。这手指头是那样苍白,那样毫无血色,看上去已然带了青晕,只在指甲边缘的缝隙里还有点儿粉红的意思。他心里奇怪,哪儿会有人肯花这工夫做这么恐怖的东西。
可摸过之后,他才发现这东西根本不是蜡的。手指头冰凉冰凉的,皮肤的反应却跟他自己的一模一样,皮下的肌肉既能看见也能摸得出来。毫无疑问,这是根真人的手指头。从长短粗细判断,他估计若非小孩,便是个手生得很小巧的女人的小拇指。
“可那魔法师给我手指头干什么?”他心想,“没准儿这是那魔法师自己的手指头?不过我觉得不可能,除非那魔法师是个小孩或者妇女。”他突然想到以前听人说过一些关于手指头的事,可一时想不起具体说了什么。奇怪的是,虽然记不起话的内容,但他觉得他还记得话是谁说的。是德罗莱特。“……这倒能说明我那会儿为什么没注意听了。可德罗莱特怎么会说起魔法了呢?这方面他本就不懂,更不在乎。”
他又喝了些白兰地:“我以为找个仙子为我解惑,一切迷雾就都扫清了。到头来,我又撞上迷雾一团!”
他陷入沉思,细细回想从前听过的关于伟大的英格兰魔法师和他们的仙仆的故事:马丁·佩尔和韦切利大师,法罗索特大师及其他仙灵,托马斯·高布列斯和礼拜二来的迪克,麦洛德和科尔曼·格雷,以及其中最负盛名的拉尔夫·斯托克塞和科尔·汤姆·布鲁。
与斯托克塞初遇之时,科尔·汤姆·布鲁还是个不服管教的野小子——天下最后一位与英格兰魔法师结盟的仙子。斯托克塞尾随他去了仙境,一直跟到他的城堡4里,隐去身形,取得了不少有意义的成果。5阿什福德不至于天真到以为这些讲给孩子和魔法史学者听的故事就是史实的精确描述。“可故事里总会有些实情,”他想,“也许斯托克塞真的设法打入了科尔·汤姆·布鲁的城堡,证明自己不是好惹的。我为什么就不能学个样呢。毕竟那仙子对我的技艺和成就一无所知。我若去访访他,杀他个措手不及,他就会相信我有多神通广大了。”
他回想起在温莎那雾蒙蒙、雪飘飘的一天,他跟国王二人被那位先生的仙术所惑,差点儿误打误撞进了仙境。他想起那片树林和星星点点的光亮,似有一座古屋藏在林间。走王道的话,一定还能再寻回去,可是——先不提对阿拉贝拉的承诺——他自己也不想再用已经用过的法术召唤那位先生了。他希望这回的手段新颖、触目惊心。等再见到那位先生的时候,他希望自己是满怀自信、兴致勃勃的——卓有成效的新法术一向能令他有这股劲头。
“仙境并不遥远,”他想,“去那里的办法成千上万。我总能找到一个的吧?”
他知道有条咒语可以在魔法师指明的任意两种事物之间造一条通途。这条咒语很古老了——离仙术也只有一步之遥。变出的路完全可以穿越不同世界的边境。阿什福德从未试过这条咒语,不知这条路会是什么样子,也不知自己怎样才能沿着它走。可他仍然觉得自己有能力完成。他低声念咒,打了几个手势,把自己和那位先生作为两个端点,道路将在他二人之间连线。
空气里有什么动了一动,魔法起效时偶尔会发生这种现象。这感觉就仿佛一扇无形的门开了又关,将他送到对面。或者说,就好像城里所有的楼房集体转了个身,一切事物都面朝另一个方向。看来,这法术已经完全起效了——变化肯定已经发生了——可他看不出效果。他思索着接下来该怎么办。
“很可能只是感知上的问题——我知道怎么纠正。”他顿了一顿,“麻烦得很。我真不想再用那办法了,不过,多用一次倒也不会有什么大碍。”
他伸手从外衣大襟里掏出了疯癫酊剂。堂倌端给他一杯水,他小心翼翼地往里滴了一小滴,喝了下去。
他四下里看了看,头一回发觉脚边有道闪闪发光的线。光线穿过咖啡馆的方砖地,直通到门外去,很像他过去常在银盆里的水面上画出来的分割线。他发现若是直视它,它就消失不见;若把它放在余光里,就看得一清二楚。
他跟堂倌结了账,出门走到大街上。“嘿,”他说,“这真是不得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