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的人已经几乎腐烂成一滩烂泥了,只剩一架附着的血肉的骨架,有的人则尚且完整,但几乎都已经疯了,在哈迪斯一行接近他们的时候,不是在喃喃自语着,就是直愣愣地盯着天花板,一点反应都没有。
也有几人对着他们虚弱地道谢,布莱克看着哈迪斯,冥王仅仅是微微点头,便赐予了他们死亡。
最后,他们来到最接近神像的那张床,跟其他标准的病床不同,这间床上多了一条缝着伍德字样的毛毯。
是蒂斯的哥哥肖尔,也是阿斯旺上唯一的冥王教神父,按蒂斯所言,她的哥哥肖尔过于仁慈和虔诚——因此收留了那些病患。
肖尔也是最后一个感染疾病的人,在他之后,蒂斯便立刻封锁了这片区域。
听蒂斯讲,她原本可以听见她哥哥每日每夜的祈祷声——但就在某一天,她的哥哥不再言语了。
布莱克上前一步,缓缓拉开遮在肖尔脸上的毛毯。
毛毯下露出一张惨白的脸,但腐烂程度极低,肖尔大睁着眼,直视着两位访客。
“我是来帮你的,”哈迪斯低声说道,“帮助你摆脱……病痛。”
“你有什么要对你妹妹蒂斯说的吗?”
哈迪斯说,“她暂且不希望见你——但你们可以通过通讯交流。”
肖尔大睁的眼珠转了转,盯着哈迪斯,肖尔发出咳咳的声音,惊恐地摇头,表示他不希望跟他的妹妹通讯。
“好。”
哈迪斯说,一旁的布莱克也开口了,
“以冥王之子的名义,信徒,你面前的这位大人便是冥王。”
“他希望问伱一些问题。”
肖尔发出嗬嗬的声音,然后是沙哑之际的话,
“……冥王?”
他的瞳仁失焦,盯着哈迪斯身后的雕塑,那尊神像正冰冷无情地朝他伸出手,
肖尔扯出一个勉强的微笑,“你就是冥王……不……”
“不……你来的太晚了。”
哈迪斯摁住了布莱克猛地伸出,想要给肖尔点教训的手。
“是的,我来晚了,”哈迪斯平静地说,“我无法做到每一次都恰好在场。”
“……伪神。”
哈迪斯不语,肖尔则继续挣扎地说道,“你为何不降下你的恩赐?你……我看着他们腐烂……我践行了仁慈……你又为何……”
“神不是万能的,”哈迪斯说,“这个宇宙间没有什么是万能的,肖尔。”
哈迪斯蹲下来,将肖尔的手放在他的手上,这是一种徒劳的临终关怀,但能让在场的所有人都好受一点。
哈迪斯继续说道,“我相信,并不是教义命你仁慈的,你本身便是仁慈之人,我聆听了你妹妹的哭泣,你是个善良并极富责任心的人,是你选择了跟你信念相合的冥王教,而不是它选择了你。”
“我接受你的指责,肖尔·伍德,我亦希望快速结束你的痛苦——但如果你告诉我这场瘟疫的详细情报,我或许能阻止下场悲剧。”
肖尔喘息着,哈迪斯疑惑于一个心脏都已停跳的人是如何继续呼吸的,但或许他的喉咙需要空气,好让他的声带颤抖。
“好……”肖尔虚弱的声音响起,他微微偏头,盯着哈迪斯,“我终于明白……为什么冥王是仁慈且残酷的了……”
肖尔徒劳地笑笑。
“我不顾蒂斯的反对……收留了那些人,她本来打算焚毁他们的……以确保船上其他人的安全。”
他直愣愣地盯着哈迪斯,
“但最后……至少我救了他们,不是吗。”
哈迪斯看着他的眼,“我向你保证,他们已经回归了真正的死亡——最彻底的死亡。”
这件事似乎令这名神父很开心,肖尔变得略微精神了一些,
“很高兴我最后也可以安眠,”肖尔咳嗽了一声,眼中仿佛闪过过往的记忆,“在我儿时,我曾闯入过他人的领地……我曾瞥见被囚禁折磨到发狂的幽魂,在那之后,我才意识到真正的死亡是多么地仁慈,这是我加入冥教最原初的动力——我恐惧着死亡不再是死亡。”
肖尔长舒出一口气,“我的神明……”他平静地说,“回顾肖尔·伍德的一生,除了最后对您的苛责和背弃,我问心无愧。”
“我接受你的话语,”
哈迪斯顿了顿“随便骂。”
他继续说,“你拯救了剩下一百零七人的生命,让他们不必在死后疼痛,即使我知道你心怀对你妹妹的愧疚,但我之后会帮助蒂斯,免除你良心上的内疚。”
如果不是他的血液不再流淌,泪腺干涸,哈迪斯认为肖尔现在已经淌出泪了,
“冥王……”肖尔颤抖着说,像是下了很大决心,“在我背弃您的那段时间里,我曾尝试过寻求死神的帮助,我在生与死的界限上瞥见了一些痛苦的场景,祂被困住了,祂需要信仰。”
“祂在逐渐丧失死亡……”
肖尔咳嗽起来,“我曾熟读过冥教有关不死病的资料,大人,从来没有这样——这样呈瘟疫般爆发的不死病,不死在逐渐获得传播性,您需要帮助您的朋友死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