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近在眼前的神秘人影犹如鬼魅一般的立在他与苏慕安的身侧,时刻提醒着他方才所发生的一切并非错觉。
出于某种连他自己也说不真切的恐惧,他不敢抬头去看那人影,但却又很奇怪的感受得到对方的目光似乎在某一瞬落在过他的身上。那是一种冷漠到极致的目光,就像是一尊擎天的巨人在俯视一只可怜的蚁虫一般。这发生的一切着实太过诡异,他根本无心去庆幸这侥幸捡回的一条命,雁擎山在回过神来的数息之后,举目望了望周遭真的诸人。
显而易见的是之前的一系列变故并非他一人所见,满场诸人无论敌我都目睹了这样一番变化,此刻他们脸上与他无出一二的震惊之色便是最好的证明。
雁擎山硬着头皮朝着那敌我不明的人影拱了拱手,但脑袋却依然低下,不知为何那人影给了他一股极大的压迫感,让他根本不敢仰头与之对视。
“谢过前辈救命之恩。”他这般说道,声音之中带着一股明显的抖颤。
“救你?”那人影闻言嗤笑一声,低沉的声线厚重无比,带着一股奇怪又深邃的韵律,好似近在眼前,又好似远在天边。“这你没你的事,快滚。”
那人如此说道,没有明显的怒意与厌恶,但却让雁擎山的心头生出一股恶寒,他根本不敢去忤逆那人的意思,在那时连连点头,呵斥着自己手下的数十名贪狼卫,极为狼狈的跑一般的离开了这天策府的府邸。
.......
这样的过程用去了足足数十息的时间,而那之前还杀机凌冽的苏慕安却始终低着头,愣愣的看着自己手中已经化为铁锈的长刀,沉默不语。
而那浑身包裹着光晕的人影在呵斥走雁擎山后,则转头看向了苏慕安。
一旁的徐寒在那时心头一跳,之前那诡异的状况他自然也感受到了,这道神秘人影虽然未有展露出半分的真元波动,但却给了徐寒极大的压迫感,而这种压迫感比起玲珑阁中的那位仙人似乎还要强上几分。
他同样摸不清这人影到底是敌是友,见他再次望向苏慕安,徐寒本能的就要上前。
可就在那时,一直低头沉默的苏慕安忽的出言说道:“刀...锈了...”
他的声音一如既往的稚嫩干净,但在这稚嫩与干净之下,却同样裹藏着不加遮掩,或者说难以遮掩的悲伤。
他们并不清楚这股悲伤究竟来源于何处,但在那一刻却又真真切切的感受到了那东西的存在。
“人会死,刀会锈,世上之事难出此理。”那人影闻言之后,便如此言道,相比于对待雁擎山那冰冷的态度,此刻他语调中平和可以称得上温软二字,当然这样的温软,只是相对而言。
“可我就快去救他了,他为什么不再等等?”苏慕安又问道,悲伤的语调中还带着浓浓的困惑。
一旁的徐寒等人闻此言也是一愣,他们大抵都在那时猜到了苏慕安言中所指的他,应该是谁。只是,这样的事情发生得太过突然,诸人免不了都是一阵心底阴沉。
“世事无常,天道亦无常。”
“仙人都参不破其中变化,何况他呢?”人影出奇的极有耐心的开导着苏慕安。
“那你呢,你又是谁?”苏慕安抬起了脑袋,眼眶发红,但里面所包裹着的晶莹的事物却被他强行忍着,未有滴落。
“我是讨债的,你爹欠了我一刀,这...”人影如此言道,但话未说完便被被苏慕安生生打断。
“欠你一刀?那这刀是何时借的?”苏慕安仰头问道。
这个问题倒是在人影的预料之中,他笑了笑,言道:“八百年前,你家先人从我这里借了一刀,传至此世亦未还上,如今你爹死了,自然便轮到你了。”
苏慕安闻言,脑袋再次低了下来,他沉着眸子思索了好一会光景,方才再次仰头。
“我懂了,父债子偿,这一刀我替我老子还上!”
苏慕安的果决却是出乎了那人影的预料,他微微一愣,然后眉头一挑,饶有兴趣的问道:“你就不担心我在骗你?”
苏慕安上下打量了一番那人影,似乎是觉得他这个问题很是无稽,他用他稚嫩的声线反问道:“你有必要骗我吗?”
人影所展现出来的实力自然是有目共睹,别的不谈,就是他方才让时空近乎静止的那么一招手段便足以让在场诸人都饮恨于他手,这样一个强大的存在,自然没有诓骗他们的必要。
那人影似乎也在那时想通了这一点,他深深的看了苏慕安一眼,由衷言道:“你很不错,我开始有点喜欢你了。”
说这话时,他的语调却极为高傲,就好似那些许赞赏对于苏慕安来说是天大的恩惠一般。
“可惜我不会喜欢你。”只是苏慕安对此却并不领情,他摇了摇头,“说罢,你要我还你什么?”
“别急,这一刀你现在还不了,我要你还的是修成仙人之后的一刀。”那人影笑呵呵的言道,对于苏慕安那并算不上尊重的态度却丝毫不显恼怒。
苏慕安闻言皱了皱眉头,“这不对...”
饶是苏慕安的心思再简单他也明白如今的一刀与仙人的一刀似乎是两个概念,况且天下之大,亿兆生灵又有几人敢断言自己修得成仙人。
“你爹当年借刀之时便立下了规矩,修成仙人还此刀,只可惜他命里无福注定成不了仙人,所以这债就得你来还了。这是规矩,比天还大的规矩。”
“那若是我也修不成仙人呢?”苏慕安反问道。
“嗯?那就继续交给你的儿子,活着你儿子的儿子...总之我的债可以欠,但世上却从未有人可以赖掉。”那人影淡淡言道,平静得语调中却带着一股不容质疑的笃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