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座府门依然没有太大的变化,似乎长夜司对皇族宗亲的清洗丝毫没有影响到这位老者。
那张莫问出处的对联依然高悬在房门中。
“世上疮痍,豪情不曾风雨折。”
“民间疾苦,声名何须后人说。”
而这寥寥二十余字此刻读来,徐寒却莫名多了些许与之前不同的感触。
“府主大人与秦姑娘能来我府中,真是令寒舍蓬荜生辉。”这才刚刚落座,那位宗正大人便举起酒杯大笑言道。
徐寒见这老人闭口不谈龙气之事,心头有些不悦,但却不好撕破脸皮,只能是与之附和,亦在那时举杯相敬。
“这些日子徐府主调查顾赵二家的事情,想来颇为繁忙,应当也遇到了不少麻烦吧。”待到一杯酒饮下,宇文成便笑着问道。
那本是关切之言话语却让徐寒心头一跳。
“嗯,顾司锦与赵行正都在这长安摸爬滚打多年,于长安城中结下了盘根错节的关系网络,想要拔除,确实并非易事。”徐寒不动声色的回应道。
“那是自然,若非难事,又怎会让府主大人出手。”宇文成笑呵呵的点了点头,但话锋却在那时一转,脸上笑意忽的散去,神色肃然的问道:“只是小老儿确有一事不解?”
“何事?”
“诸位宗亲提供的证据无论是人证还是物证都可谓应有尽有,以徐府主的本事,近十天的时间怎么什么都查不出来?”宇文成沉声问道。
徐寒却是淡淡一笑,他不动声色为自己倒上了一杯清酒言道:“看来宗正大人今日并非要与徐某讨论什么望气所得,而是代表诸位宗亲兴师问罪来了。”
徐寒冷静的神态让宇文成的眉头微皱,“不到十日的光景便有数十位宗亲锒铛入狱,自大周立国以来,这样事情可谓从未发生,徐府主究竟意欲何为?”
“宗正大人这是什么话?祝首座乃是大周的重臣,他钦点的公孙大人做事也素来谨慎,被他关押的那些宗亲在下都看过卷宗,并无冤案,都确实存在些问题...”
徐寒的态度依然不咸不淡。
这让宇文成感觉自己浑身的力气使出,却像拍打在一块海绵上一般,并不能对徐寒造成任何实质性的影响。
“徐府主,那些可都是陛下的宗亲,是我大周的颜面。”老宗正的声音在那时终于沉了下来,阴森得有些可怕。
“宗亲如何?”徐寒却依然神色平静问道。
宇文成在长安城府多年,这时醒悟了过来,他指着徐寒言道:“你是要借刀杀人?”
瞬息大殿之中的气氛顺着宇文成的这声喝骂变得剑拔弩张了起来,一旁的秦可卿却是不明就里,但本能在那时沉默下来,看着这一老一少。
“宗正与我讲道理,我便与宗正讲道理。”
“宗正要与我说颜面,那徐某便好好与宗正说说这颜面。”
“自长夜司掌权以来,大周民不聊生,幽冀青充四州连连饥荒,说长夜司祸国殃民不假,那各位宗亲大人呢?你们在做什么?那路边的冻死骨,那塞外的白发卒,那流离的逃命客,你们都看不到,听不到吗?”
徐寒在那时猛地站起了身子,他寒声言道,周身的气息也在那时阴冷了下来。
“颜面?宗正大人以为一个王朝颜面是什么?是帝王家的锦衣玉食,还是都城里的昼夜笙歌?”
“都不是。”
“是百姓的食果腹,是息有居,寒有衣。”
“是路无乞儿,是田无荒草,是世无流离!”
“这才是颜面!”
“大周的窘境长夜司罪不可赦,而各位宗亲于徐某看来亦是同行的帮凶,是助虎伥鬼。这样的人,祝首座想要清理,徐某自然乐见其成。”
“既然宗亲们想要天策府来重塑大周,那么就得按我天策府的规矩来办事。”
“而天策府的第一条,便是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
徐寒这番话犹如连珠炮弹一般自嘴里吐出,那位宗正大人在那时脸色一息难看过一息,最后跌坐在自己座位上,脸色煞白的沉默不语。
徐寒说完这话,亦没了在与宇文成对话的性子,他拉起一旁的秦可卿,拱手言道:“今日谢过宗正大人的款待,徐某就此告辞了。”
说罢徐寒便领着一旁还有些没有回过神来的秦可卿就要离去。
“府主请留步。”就在徐寒马上要走出房门时,那位宇文成却忽的唤道。
“嗯?”
徐寒停步回眸看去。
老宗正在那时脸露苦笑的言道,“在下并非诓骗府主,近日望气我确有所得。”
徐寒闻言并未发声,而是继续淡淡的看着这位老人。
宇文成脸上的苦笑之色更甚了几分,他沉声言道:“蛟龙将死,真龙现世;万蟒蛰伏,鳞类归宗。”
这话说罢,这位年近古稀的老人竟然就在那时跪了下来。
“还请府主法外开恩,不要再多添杀戮了。”
徐寒沉默半晌,终是在那时点了点头。
“我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