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淬了口包裹着鲜血的唾沫星子,强忍着浑身上下的剧痛站起了身子,他又紧了紧握着刀柄的手,以确保自己能够握住手里的刀。
这是很早很早之前他的一位师父便教给他的道理,一个刀客得握住手里的刀,因为刀就是刀客的命。
然后他周身的气势再次奔涌而出,目光死死的盯着眼前的老者,并不言语。
老者却也不恼,更不急着出手,他而是微微一笑言道:“殿下想要留下老朽,这不难,若是殿下愿意,老朽还可以在这里待上很久,毕竟,鬼谷子一脉可不像殿下如今只剩下了殿下这个孤家寡人。”
男人闻言脸色微微一变,他大抵听明白了老人的话外之音,但很快他还是压下了心头升起的这抹异样,依然直直的注视着老人。
老人不慌不忙的开始在神宫中慢悠悠的来回踱步,他嘴里言道:“从那时算起,殿下成道也有数十万年的光阴,放眼万域星空,也只有我与殿下二人触摸到了不朽之境。我将殿下当做之音、同道、朋友,我以为在万域星空这数十万的光景里足以让殿下看清这世界的本质,可殿下终究太过痴妄,看不透,参不破。”
男人皱了皱眉头,他不喜于老人这般说教的语气,当然更不喜于他这故作高深的态度。所以他沉声问道:“你究竟想说什么?”
老人回眸看了他一眼,言道:“殿下或许会觉得今日一败只是你割舍了自己的星辰,故而从不朽境跌落,其实无论殿下手里有多少星星,殿下终究还是会败在我的手里。”
“殿下自诩为监视者,看管着整个万域星空的生灵,可数十万年的光景,太多的生灵到来,又死亡。从个体到族群,曾经的兴盛到最后的灭亡,在漫长的时间里都不过是昙花一现的瞬间,生灵终究太过脆弱,守望他们,于殿下来说只是累赘,而殿下就是在这样的累赘下被渐渐耗光了精力。”
“殿下与我是当世仅有的不朽者,但你我都明白,我们的不朽只是对于那些生灵而言,事实上,你我的生命也有尽头,只是以那些生灵目光无法看到我们的尽头罢了。而这个世界上真正的不朽者其实只有一个,那位帝君罢了。”
“而这数十万年的光阴里,殿下在心头的执念的驱使下守卫着众生,这数十万年殿下停滞不前,而我却从未停歇过追求生命甚至世界本质的步伐,我一直在前进,殿下却裹足不前,所以我说殿下的失败是注定的。”
男人的眉头皱得更深了,他一把擦去了自己嘴角的鲜血,狂暴的刀意与剑意再次奔涌,笼罩在了老人的周身:“刀还在手,胜负言说尚早。”
男人如此言道,显然已经准备好了再与老人搏杀。
可老人却在那时意兴阑珊的摇了摇头:“再打下去,殿下会死。而我...”
“并不想让殿下死。”
老人说着,在那时挥了挥衣袖,那漫天刀意与剑意便随即烟消云散。
男人的心头惊骇,直到这时他方才意识到,老人的实力已经远远超出了他的预料,甚至方才那番决斗对方都尚且未有使出全力。
但他却也并未因此而放下心头的决意,在他漫长的一生中不乏遇见过这样或者那样难以对敌的对手,但每一次他都凭着心头的那口气活了下来,这一次他并不确定他能不能如往常那般幸运,但他却知道,只有打下去,才会有希望。
“难道你以为我会和你一样,为了永恒的生命而成为下一个帝君吗?死?苏某人从不畏惧!”他如此言道,头顶的星辰光芒闪烁,杀机再次奔涌于他那双含着烈阳的眸子中。
老人苦恼的摇了摇头,叹了口气言道:“殿下怎么还是不懂,你我都曾从各自的世界一路攀爬,方才有了今日的成就。就像丛林中只有最狡猾的野兔才能躲过豺狼的追捕,亦像只有最聪明的猎豹才能寻到果腹的猎物一般,生命的本质就是杀戮弱者,留存强者。殿下不觉得这和帝君与生灵关系很像吗?”
男人沉眸,不解道:“何意?”
“殿下试着想象,若是殿下的世界曾经也有一位与殿下一般的人,所有的生灵都在他的庇护下和平又安慰的繁衍生息。没有竞争,没有杀戮,那殿下会怎么样?娶妻生子,庸庸碌碌,当然也平平安安,可帝君终究会降临,没有经历过苦难的洗礼,殿下自然不会是帝君的对手,那殿下的世界自然也免不了如那千千万万个世界一般归于寂灭。”
“万域星空太大,大到即使是我与殿下也不曾寻到他的边际,殿下能确定帝君就是这世界唯一的祸害吗?又或者这世上真的只有一个帝君吗?一旦有一天,这样的存在再次降临,殿下有信心能带领这万域星空安逸了数万年的生灵对抗他们吗?”
老人的问题一个接着一个的敲打在男人的心头,他的眉头紧皱,却无法给予老人半点的回应。
老人眉宇间浮出一抹淡淡的笑意,他继续言道:“在殿下未有击败帝君之前,星空万域之中便曾流传着这样一句话‘帝君是杀不死的’。这是一句很值得玩味的话,若是没有人杀死过帝君,那又怎么知道帝君是不会死的呢?而若是有人杀死过帝君,那那些强大得足以与你我比肩的人或者族群又去到了哪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