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来的脸上没有一点儿血色,冰冰冷冷的躺着。身上被血浸透的衣服已经换过了,远远的看着像是睡着了一般。
江光光走得越近,脸上的泪水就掉得更是厉害。眼前只有模糊的一片。她忽的就想起了小时候,两人在一起的许许多多的事儿来。想抬手去触摸一下他那冰冷英俊的脸庞,手却是怎么也抬不起来。
她已经经历几次的生死别离。原本以为是麻木了的,到此刻疼痛依旧是撕心裂肺的,她甚至不愿意相信,躺着的周来再也醒不过来。更宁愿,眼前的只是幻境,只是梦。梦醒来,他依旧还在。依旧还会对着她笑。
眼前更是模糊的一片,她的眼泪无声的流着。最终上气不接下气的抽泣了起来。
她的身影在灯光炙亮冰冷的太平间里瘦弱而单薄,克制着的抽泣声在安静的空间里尤为刺耳。
郭数想上前的。终究还是在离江光光两米来远的地方停了下来,就那么远远的看着她。
程容简来的时候郭数正在太平间外抽着烟,周来的同事已经过来探望的人已经散去,这边显得更是冷清。
看到程容简过来他也不惊讶,等着他走近了,他才轻轻的说道:“在里面,她说想再陪做他待会儿。”
郭数的声音里是疲累与无力的。在生死之间,任何人都是无能为力的。
程容简没有说话,点点头。朝着里边看去。江光光正在替周来整理着衣服上的褶子,脸上一片平静。仿佛周来只是睡着了一般。
程容简的喉结微微的耸动了一下,脚步轻缓的慢慢走了进去。轻轻的叫了一声阿叡。
江光光回过头看向了他,她以为自己会哭的。但却并没有,她的脸上甚至还挤出了笑容来,说道:“你来了。”
程容简嗯了一声,上前搂住了她的肩。
江光光顺从的靠在了他的怀里,喉咙里哽得厉害。她却是死死的克制着。
程容简握住了她那冰凉的手,低低的说道:“阿叡。难过就哭出来。”
江光光的所有坚强崩溃,眼泪再次大滴大滴的掉了下来。在这时候,任何的言语都是苍白的,程容简就轻轻的拍着她的背。
那会儿她还强撑着,这会儿却是失声痛哭着。眼泪滚滚落在了程容简的衬衫上。打湿了衬衫。
不知道哭了多久,直到哭得脱力了,程容简才将她带了出去。让她在外面的椅子上坐着。
她的眼睛肿如核桃,整个人是茫茫然的。郭数买了热气腾腾的粥过来,低声的说道:“一整天没吃东西,吃点儿东西吧。”
江光光没有动,他就将粥递给了程容简。
程容简倒是接了过来,轻轻的将粥打开来,拿了勺子喂到江光光的嘴边,说道:“阿叡,吃点儿粥。”
江光光低垂下了头,摇摇头,哑着声音说道:“你吃吧,我不饿。”
她整个人是呆呆的,就蜷缩着靠在椅子上。
无论有过什么样的隔阂,那些小时候的存在于彼此生命中的时日,都是无法抹去的。
在没有那些隔阂之前,周来于她来说,是兄长,也是亲密无间的玩伴。这些,同样是无法改变的。
她不敢去想象,也无法去面对,他冷冰冰的躺着,再也无法醒来的事实。
程容简将手中的粥放在了一旁,伸手扳过了她的肩膀,说道:“阿叡,你看着我。”
江光光没有动,隔了许久,才抬头看向了他。
程容简伸手抹去了她眼角的泪痕,低低的叹了口气,才说道:“阿叡,我知道你很难过。但你必须得打起精神来。周叔叔突然晕倒。现在还在观测里。还有罗姨那边她现在还不知道。这些,都需要你去处理。所以,你不能倒下。”
他的语气是认真的,一双眼眸就那么直直的看着江光光。
江光光那双清亮的眼眸里迅速的起了一层薄雾,她将别到一边,用力的眨了眨眼睛,到底还是将那碗粥端了起来。
她难过,可无论是周叔叔还是罗姨,都比她更难过千万倍。这事儿是瞒不过的。她甚至不知道,该怎么开口和罗姨说这事。
她的身体原本就不好,白发人送黑发人,她怎么抗得住?
每一口粥江光光吞咽得都是那么的困难,但她能吃东西,郭数和程容简无疑都是松了口气儿的。
一碗粥吃完,江光光才低低的问道:“周叔叔在哪儿?”
郭数就说是楼上,微微的顿了顿,接着说道:“我已经去看过了。去的时候他还昏睡着的,这会儿也不知道醒了没有。”
无论醒还是没醒,都是得去看的。周来的遗体,不可能一直放在医院里。要带回去还是在这边,这都总是得有人做主的。
江光光就点点头,哑着声音说了句我上去看看。
郭数这下就应了句好。
程容简就侧头看了看江光光,低低的说道:“你们上去吧,我就不去了。周叔叔也许会连夜赶回去,我先去安排一下。”
他来时是见过了周渊的秘书的。周渊现在躺着,许多事儿都需要他。他已经忙得焦头烂额了。他留下兴许能帮点儿忙。
是了,怎么都得让罗宜再见他最后一面的。江光光的眼泪又要涌出来,最终还是硬生生的憋了回去,点头哑着声音应了一句好。
程容简又示意郭数照顾好她,这才让他们上楼去。直到两人的身影消失在电梯里,他这才收回了视线。拿出手机来打电话。
打完电话,他收起了手机,脚步顿了顿。重新进太平间。在周来的遗体旁停了下来。
周来走得是平静的,脸上并没有痛苦。程容简静静的看了片刻,伸手替他理了理微皱的衣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