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的泪水涌出越来越多。
他拼命地想要移动眼珠子,但是根本做不到。
唯一的反应,就是不断地流泪。
杜变在脑子问道:“系统,我能救陛下吗?能救陛下吗?”
梦境系统道:“不行了,他已经接近油尽灯枯,你不要妄想给他开颅做手术,不可能了。”
确实不可能了。
之前皇帝脑子里面有一条寄生虫,所以杜变可以钻一个孔,用最快的速度将寄生虫取出。
而现在皇帝是中风,脑溢血。
他的身体已经弱到了极致,已经完全凭着一股子意志在活着,如果开颅做手术,几乎立刻就会死。
所以,不管是宁宗吾大宗师,还是皇后,都没有开口让杜变救人。
因为所有人都知道,皇帝陛下就剩下最后一口气了。
能够吊住他这口气的有两个原因,一个是杜变,而另外一个就是大宁帝国和女真帝国的命运大决战。
杜变说不出话来,就只是坐在地上,双手握住皇帝的手。
皇后忽然道:“大家出去,让杜变和陛下单独呆一会儿。”
然后,所有人都退了出去,房间内就剩下杜变和皇帝二人。
……
“陛下,我就知道您绝对不可能下旨让王建束去广西的。”
“你我虽然没有真正深入谈过,但是您什么都看透了。您知道大宁帝国已经烂到根子里了,所以需要彻底的颠覆和改变。”
“您当时把西南三省全部给我,而且还担心我们粮食不够,还打算把湖南也给我。”
“您当时说过,都说杜变是诸侯,那就是诸侯怎么了,肉也烂在锅里了。”
“您的目的就是想看看,一片白纸般的西南三省,能不能重新焕发活力。能不能作为试验田,为大宁帝国找到另外一条活路,另外一个发展路线。”
“所以您不许任何人干涉我,把西南所有的大权都给了我。而且您让我把所有的新政纲领都给您看了,我能感受到您的决心。一旦西南新政成功,一旦我们赢了这场和女真帝国的命运大决战,你就会将新政推广,彻底清洗大宁帝国的腐朽,重新焕发出活力,真正实现大宁帝国的中兴。”
“不管有多大的阻力,不管有多大代价,您都会披荆斩棘,只为一清寰宇,只为帝国中兴。”
“您在中枢,我在地方,双方联手,纵横无敌。”
“这就是我们之间的默契,所以您才会把宁雪公主嫁给我,就是为了您说的那句话,肉烂在锅里,就是为了彻底实现帝国中兴。”
“臣也壮志满怀,要和陛下完成这一千古伟业。”
“很多人不理解,义父不理解,玉真郡主不理解,宋缺公爵部理解,李连亭老祖宗也不理解。他们内心都在责怪我,觉得我不该杀湖广总督王建束,觉得我这样做大逆不道,是要和陛下决裂。”
“但是我知道,如果陛下您清醒着,一定比我更早就杀掉王建束这个废物。”
“新政是我们两人共同的目标和希望,谁挡在面前,就只有一条路,那就是死!”
“很多人说我杜变要造反,我造谁的反啊?我娶了您的女儿,我们两人一体,我造谁的反啊?”
说罢,杜变再次泪水狂涌而出。
这一次他大开杀戒,斩杀了湖广总督王建束。
玉真郡主口上不说,义父李文虺口中不说,但是心中都在责怪杜变,觉得他太过于霸道,藐视皇权,还有老祖宗李连亭也是如此。
他们对杜变充满了感情,但是他们对新政的理解根本不够深。
在这方面,反而厉湛和皇帝陛下是杜变的知己。
义父李文虺和玉真郡主,就只是觉得杜变的新政无非就是建工厂,把地分给农民而已。却不知道这是从生产力和生产关系的彻底颠覆,这是整个帝国的彻底变革,翻天覆地的变革。
义父是一个内政天才,超一流的执行者,但他不是政治家。
厉湛是。
皇帝虽然性格太过于仁慈,但仍旧拥有政治家的视野和胸怀。
最后,杜变收起泪水,握紧皇帝的双手道:“陛下放心,我不会停下脚步的,一定会有帝国中兴的那一天的!”
皇帝的手微微一颤,仿佛用尽了所有的力气,想要回应杜变。
……
另一间书房内。
太子朝着杜变深深拜下,超过九十度地拜下。
“杜变,孤错了,你原谅我!”
杜变面孔一颤,然后将他扶起。
太子道:“当时你生死未卜,而女真帝国又集结大军,要和我们进行倾国之战。所以父皇中风倒下的消息,根本不敢外泄。”
“王建束还有那几百名官员,也是我派去的,因为我是监国太子,所以用父皇的名义下旨。”
接着,太子苦笑道:“杜变,实际上到现在我都不知道这件事情有没有做错。如果再来一次,我也有可能是同样的选择。”
“如果你杜变好好地在西南,我当然不会派王建束去,更不会插手你西南的新政。但是……你被北冥宗主扔下了世界裂隙,谁都以为你死了,否则父皇也不会中风倒下。”
“如果你杜变死了,西南最大的势力是谁?就是厉氏啊,很有可能死灰复燃。我思来想去,就派了王建束去夺权。我觉得西南落在我们手中,总比落在厉氏手中更好吧,我实在担心又要面临厉氏的一场谋反啊。”
“唉……”太子一声叹息道:“王建束这个人的毛病我不是部知道,言官的特点嘛,充满了战斗欲,空谈误国。但是……现在我朝堂,我还能找出谁啊,其他人比王建束还不如呢。”
接着,太子给杜变倒了一杯茶。
“你把王建束杀了,把几百名官员赶走了一半,杀了一半。”太子道:“当时我知道了,真的是很气很气,甚至骂出了乱臣贼子,甚至喊出了气话,说要和你决裂。”
杜变没有开口,静静听着太子说。
“但是冷静下来后,我就像你往京城运了多少粮食?多少银子?派来了多少主力大军?”太子道:“如果这是乱臣贼子,哪有这样的乱臣贼子。”
“吾之蜜糖,汝之砒霜。”太子道:“在我看来,我做到一切并没有什么啊。王建束是做得过分了,但也罪不该死啊,你何必杀了他。这可是一个老臣,一个内阁大臣,封疆大吏啊。然后我就想你为什么这样做?我当时找不到答案。”
“后来,我就去翻看了你给父皇的《西南新政纲领》,然后我仿佛明白了。你要做的事情简直是翻天覆地,简直是火烧燎原,是和无数人为敌。不能有一点点妥协,要划清一条彻底清晰的底线。”
“王建束如果仅仅只是夺权就不会被杀,你打算把他驱逐去湖南做总督。但是破坏新政者,必杀!因为新政这东西,一旦出现反复,很可能功亏一篑,甚至走回头路,那些强大的旧势力随时可能复辟。”
“就比如这一次王建束带去了几百名官员,在广西掌权不超过两个月,就有几十个士大夫家族返回。如果不阻止的话,那些分给广大民众的田地在很短时间内就会再一次被士大夫家族,巨商豪族重新夺走,到那个时候新政就会面临失败的危险,可能会失去广大民众的信任。”
“失去信任和名誉的改革,注定会失败,所以你才杀了王建束等人。”
接着,太子再一次朝着杜变躬身拜下道:“杜变,我做错了,请原谅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