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沈阳大战失败，近四十万大军全军覆灭之后，坏消息就一个接着一个传来。

盖州卫，海州卫，金州卫……

广宁城，广宁右卫，广宁后卫……

城池一个一个陷落，几乎两三天就会丢掉一个城市。

女真帝国距离山海关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京城的百姓，彻底失去了所有的信心淡定。

之前京城断粮的时候，因为皇帝站了出来，所以没有出现大规模的逃难。

而现在京城不缺粮食，但已经有京城百姓逃难了。

现在整个京城所有百姓都知道，之前那个威名远扬的李元将军叛变了，朝廷近四十万大军全部覆灭了。

而且很多流言声称，山海关也已经沦陷了，建虏的大军很快就要攻打京城了。

而且建虏的士兵一个个都是禽兽，烧杀抢夺，无恶不作。

整个京城，彻底人心惶惶。

皇宫之内，内阁大乱，百官大乱。

被一个又一个噩耗袭击的太子，在床上躺了一天之后，又爬了起来。

坐在龙椅边上的椅子上静静无声。

内阁大臣们拼命叩首道：“殿下，下旨吧，让镇西侯杜变大人进京勤王吧！”

“对，让镇西侯杜变勤王吧。”

太子没有开口。

他很想下罪己诏，但他不是皇帝，连下罪己诏的权力都没有。

百官退走后，太子来到李连亭的住处。

但是，李连亭的房门紧闭。

李连亭从辽东回来之后，显得很安静。仅仅只是换了一身衣衫，一件大红衣服。

他这是在自辱。

穿着女人的衣衫，表示自己已经不配做个爷们了，死后也无颜去见祖先了。

而且回来之后，他就再也没有出门过了。

太子又走去了皇帝的养生斋。

皇帝依旧躺在那里一动不动，皇后和宁宗吾大宗师在边上陪伴着。

太子没有把辽东的噩耗告诉皇帝，甚至没有告诉皇后。

皇后眼睛通红，看了一眼太子，直接朝外面走去道：“太子，你跟我来。”

来到了另外一个房间。

“跪下！”皇后道。

太子直挺挺跪下。

皇后道：“我是个女人，从来都不理会政事，也不动政事。但是上一次杜变进京，连一晚上都没有住就走了。若不是我挽留，他连饭都不吃。这是为什么？我虽然是一个女流之辈，我也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事情？我也不想打听，但是我大体能够猜的出来。”

太子垂首。

皇后道：“你怕杜变立功太多，功高震主，无法封赏。而且之前因为那封密信的事情你心有芥蒂，所以不想让杜变插手辽东战事，彻底把他排除在外，甚至还要扶持李元牵制杜变对吗？”

“是。”太子道。

皇后道：“你要是有本事，把这一战打赢了也行啊。现在呢？你扶持的那个李元叛变了，把大宁帝国最后的四十万大军也葬送了。”

太子泪流满面，叩首道：“儿臣有罪，儿臣有罪！母后您就替父皇废了我吧，废了我吧……”

“说什么混帐话？”皇后道：“废了你让谁上？让燕王那个孽畜吗？你父皇快要饿死的时候，都死死撑着，你现在说什么废了你？”

太子跪伏在地上嚎啕大哭。

皇后道：“百官都说让杜变率军勤王，你给杜变认错，然后请他出手相救。”

太子道：“母后，女真大军很快就要兵临山海关了，一旦突破了山海关，几十万大军就直接到了京城脚下。来不及了，杜变大军在西南，走到京城起码两个月。”

确实来不及了，女真帝国不会给大宁帝国机会的，一定会在最短时间内攻到京城之下。

皇后道：“山海关不是杜变的军队在守吗？守不住吗？”

太子道：“肯定守不住的，傅红冰将军镇守山海关，她手中的军队只有三万多人而已。女真帝国一旦南下，将超过四十万。而且李元那个奸贼叛变之后，二百门火炮全部落入了女真手中，山海关一定会沦陷，三五天都坚持不住。”

皇后道：“那京城呢？这是最坚固的城池了。”

太子道：“京城守军不足五万，而且大多是新兵。最关键是士气凋零，女真帝国兵临城下，京城十天都守不住，甚至有许多将领和官员会直接投降。”

皇后一颤，泪水滑落道：“也就是说，我大宁帝国熬不过这一次了，一定要亡国了？”

太子拼命磕头道：“儿臣有罪，儿臣有罪！”

皇后忽然道：“太子，一旦山海关失守，你去西南。女真大军攻陷了京城，陛下也算是君王死社稷，我宁氏也不算没了骨气。你一个人去西南，不要带文武百官。杜变是一个好孩子，会保护好殿下的。只要你活着，我大宁帝国也不算亡了国。”

太子惨声道：“儿臣无颜见镇西侯爵啊！”

皇后泪流满面道：“京城真的守不住了吗？大宁帝国真的要亡了吗？”

然后，母子二人抱头痛哭。

……

大金帝国（女真帝国）肃亲王完颜英图今年四十岁了，一张面孔依旧很英俊，脸上的胡须修建得非常讲究，使得他的脸显得更加威武霸气。

他才是真正的少言寡语。

此时，他和李元正在营中烤火，等待着两个时辰结束。

李元忽然道：“亲王殿下，有一个问题我能问吗？”

完颜英图（李英图）道：“想问我，当年为何要叛变对吗？致使天允皇帝的十几万主力大军覆灭，带着八万大军投降女真帝国。”

李元道：“对，当年大宁帝国的局面并没有今日这么绝望。而且您虽然受到了袁腾公爵的打压，但远远没有到山穷水尽的地步。最关键的是陛下对您恩重如山，甚至愿意将宁雪公主许配给您。大宁帝国的皇帝和太子不一样，他对一个人好就是彻底的好。”

完颜英图面孔一阵抽搐，最终没有说话。

他没有告诉李元，他的真名就叫作完颜英图，他本就是女真人，他本就是金太极的表兄弟。

所以他只是在恰当的时候回归了女真而已，并没有叛变。

否则，金太极又怎么会册封他为肃亲王？这可是一字王。

天允皇帝对他真的很好，但是……他完颜英图不能违背自己的使命。

完颜英图道：“李元大人，那你又为何叛变呢？”

李元道：“当然是因为大金皇帝陛下的英明神武，他才是真正的天命之主。”

李元依旧是应付李连亭的那一套鬼话。

当日杜变问李连亭，李元是几岁来到他身边的。李连亭说九岁。杜变当时的表情有些复杂，很显然他是看出一些端倪了，觉得李元应该不止二十七岁，只不过他没有证据不好论断。

而李连亭不是完全没有看出端倪，李元背叛之后，他也有些回忆起来。

当年李连亭领养李元的时候，这孩子说他只有九岁，是个孤儿。当时李元的个子很小，看起来确实像是八九岁的孩子。但是那个眼神，还有之后表现出来的聪明和成熟，真不像是九岁的孩子。

只不过李连亭对他疼爱有加，觉得他这是早慧，长大后必成大器，心中反而更加高兴。

现在看来，很显然是李元的背景复杂。

完颜英图沉默了下来，眼前这个李元没法聊天的，永远没有半句真话。

他直接起身道：“宁雪公主的那一万多人，饥困交加，我们十万大军围之，而且还有几十门火炮，他们必死无疑。所以这里的局面就交给你和索罗公爵了，我回宁远城准备山海关之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