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宝儿隐约猜测,这御史的消息多半是真的,很可能还是何县令透露出来的,因他不愿得罪林家,故而想让自己向来巡察的御史喊冤。到时候,御史直接出手把林四办了,也算不得他何县令的责任嘛。
她在心里愤愤地啐了一口这个老油条何县令,又对那位最开始引起事端的陈三姑娘生出些淡淡的怨怼,以至于,陈家婆子欢欢喜喜上门告知她婚期时,裴宝儿强笑着婉拒了去。她倒不是小肚鸡肠,只是自家还有公案在身,寻常人家多半会觉得晦气,更何况是即将进行人生大事的陈三姑娘呢?
她这推拒的理由也算得上合情合理了,不料,陈家婆子把口信带回去后,还不到一个时辰,陈三姑娘竟亲自带着人来了桂花巷。
“我竟不知出了这般大事,都是因我的缘故,害了你家。”陈三姑娘双眼微红,一上来就道歉的诚恳态度让裴宝儿彻底丢开了先前的怨念,只得叹一声是自己运道太差。
她灵关一闪,运道?
前些日子那邋遢道人不是说自家会有厄运缠身么,竟然被他说中了?莫非那道人还真有几分本事?或许该去找他问问,死马当作活马医,说不好真能瞎猫碰上死耗子呢!
裴宝儿正神游着,却突然听到陈三姑娘说了句林家什么,她一个激灵回过神来。
原来,陈三姑娘有个堂伯家的女儿,比她大三四岁,也有几分姿色,去年被一顶小轿抬进了林家,成了林虎的姨娘。虽然林家资财不少,且似乎有着什么靠山,但好端端的女儿送去做妾,多少还是有些以此为耻,故而,陈三姑娘在人前向来是对这个堂姐避而不谈的。
这次因为她害得刘家遭此横祸,她于心不安,思来想去,觉得那位堂姐兴许能帮上忙,便急匆匆来寻裴宝儿说这事。
裴宝儿皱着眉头想了想,林虎是那位摄政王大人的小妾的奶兄,林四是林虎的亲堂弟,而那陈姨娘只不过是个小妾。都说兄弟如手足、女人如衣服,这陈姨娘能不能帮上忙还是两说,即便这样,她还是真心实意地谢过了陈三姑娘。
兴许是商户女的作风都比较直接彪悍,陈三姑娘也是个干脆的人,跟裴宝儿这边说定了,当下便让家人去林家捎个口信,以出嫁前小姐妹叙旧的借口请了陈姨娘过来。
陈姨娘容貌和陈三姑娘有些相似,尤其是那双微微上挑的桃花眼,端的十分妩媚。就是面上的妆粉擦得有些厚重,有些死白死白的。再加上一双修得细细的柳叶眉,挑眉时更显得人多了几分凌厉。
听了一番原委,陈姨娘笑中嘲讽之意愈浓,作势抚了抚头上的发簪,恰到好处地露出手腕处的桂花绞丝镯。
“唷~我当是三姑娘思念我这个堂姐了,请我过来吃茶呢,原来是无事不登三宝殿啊!”她那对眼儿生得多情,即便是翻白眼也带着丝丝柔媚之态。
陈三姑娘有些尴尬,仍赔着笑继续求她。
“好堂姐,你大人不记小人过,就帮我这一回吧。从前是我不懂事,今后我都改了好么?”
裴宝儿坐到一旁默默听了几个来回,终于猜出了个大概,这对姐妹花的关系恐怕不怎么好。或者说,从前还是不错的,但自从这位陈大姑奶奶成了陈姨娘后,陈三姑娘就不大乐意跟她来往了。故而,陈姨娘也不高兴了,觉得陈三姑娘看不起她去做人妾室。
她眼神在陈姨娘脸上飘了几个来回,终于鼓起勇气道:“大姑奶奶,奴家这里有样新式妆粉,遮瑕效果很是不错。呃,三姑娘也试过的。”迎着陈姨娘狐疑的目光,她继续硬着头皮解释:“遮瑕就是遮皮肤上的印子、或是小痣、红疹之类的瑕疵。若是大姑奶奶感兴趣……”
裴宝儿本意是想表示下自己的友善,再用她的化妆品“贿赂”下这位陈姨娘,不想对方竟突然勃然大怒,直接扔下茶盏,扭身出了陈家。
她和陈三姑娘面面相觑。
“这……”裴宝儿觉得自己说话不中听的锅。兴许,陈姨娘觉得自己在隐射她肌肤不够白净,才需要遮瑕粉底?
陈三姑娘也满面惭色,她觉得是自己这一年来屡屡忽视堂姐、推脱其邀约才导致这样的后果。
“对不住啊裴娘子,我那大姐姐性情有些直,恐怕这一回她帮不了你。要不这样吧,届时若是县令老爷真判了你家败诉,要赔给那林家多少银子,我出一半,如何?”
裴宝儿微微诧异,而后便是感动。
她捏了捏陈三姑娘凑上来的小手,安抚道:“先多谢三姑娘的好意了。不过,咱们还是盼着能胜诉吧。不然,姑娘出门子的嫁妆钱只怕都要贴给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