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云忽然开口,“我这样的贱命,在那些达官贵人的眼中便如蝼蚁一般,也只有她,见着我这般的蝼蚁困在火坑之中,没有漫不经心地走开,却送了我活命的清泉。我曾怨这世道,总是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可……”
他郑重其事地直视着她,默了一会,忽然笑了笑:“罢了,只要她好好的,即便忘了那些细枝末节,也无所谓。”
刘云转身离开前,裴宝儿叫住他,幽幽道:“你真的觉得我就是她吗?”
他一怔,张了张口,却最终什么也没说,就这么走了。
裴宝儿的好心情消失殆尽,尤其是,看着他那间屋子烛火一直亮到很晚很晚都没熄,她更像是胸口灌了铅般沉重。幸好,近日以来在小院上空萦绕不散的芬芳香味还在,顺着门缝、窗缝爬了进来,将她整个人包裹起来,这才觉着有了那么点睡意。
裴宝儿捏着便宜儿子的小胖爪,在这清淡又甜蜜的香味中沉沉睡去。
不知睡了多久,她才迷迷糊糊醒来,还未睁眼便觉得有些不对,身下的床榻居然在震动?
难不成地震了?
裴宝儿浆糊般的脑子顿时清明了起来,马上陷入了“临海+地震=海啸”的可怕预警状态。
但她睁眼一看,不对啊,她房间的帐子不是素麻色的吗?什么时候变成这棕不棕、黑不黑的颜色了?再左右一看,我的天,这哪里还是在她的床上哦!
虽然置身之处挺宽敞的,可以容得下她来回打滚七八次,但她也不是瞎子,只要看那方方正正的尖拱顶、两侧被风吹动飘起来的帘子,有脑子的人都知道她现在该是在一辆马车上!
那么问题来了,她怎么会睡着睡着就睡到马车上来了呢?
裴宝儿头一抽一抽地痛,她绞尽脑汁地想着临睡前的事,似乎没什么异常,再往前,就是……
“我去!该不会是他……”
她忽然记起,宋岩向自己透露的信息,他们大约在明后天离开……
所以,她这是被拐了吗?裴宝儿木着脸如是想。
她气呼呼地掀起车帘,探头一看,果不其然,旁边骑着马的壮汉正是先前手脚最灵活、筛花速度最快的那个。
“夫人,您醒了?”壮汉十分客气地抱了抱拳,以示见礼,然后拉了拉缰绳,驱马小碎步往前跑了,神态极为自然,毫无做“强盗”的自觉。
随后,便是细碎的说话声传来,裴宝儿再次努力探头出去看,大致看到那壮汉是跑到前头另一辆马车旁边对里面的人说话去了。她用脚趾都能想得到,里面坐的人是谁,壮汉过去又是汇报的什么。
裴宝儿不知自己睡了多久,只知道腹中饥饿得很,再看向马车外的日头、明显陌生的野外荒地,更是气得她头晕眼花。
她一边碎碎念着“强抢民女、横行霸道”之类的话,一边快速地整理了下头发和衣服,然后便雄赳赳气昂昂地第三次探出头去,正要大喝一声“停车”,马车却突然停了下来。
她皱着眉头,直接将前方的帘子一把掀开,却对上了一张人畜无害的小脸。
是她的便宜儿子。
以及,抱着便宜儿子的某个拐子。
“这到底怎么回事?”裴宝儿直接开骂:“你这是要把我们两母子带到哪去?我跟你说过几百遍了,我跟你没关系,你少自以为是、自作主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