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问题,宋文禹问得很是犹豫。他怕阿金不和她说实话,更怕她要跟他说的实话太过于骇人。
“你是想问,阿诺是否对皇位有觊觎之心?”阿金斜睨了他一眼,笑道:“我若说从来没有,你信吗?阿诺他……自小就单纯,单纯如不羁山上的皑皑白雪,深山之中的清澈冰泉。这种争权夺利的事情,他向来不屑一顾,就连听上一听都不愿意。”
“你刚才说,他是你义父抚养长大的。那如果你义父……你义父有其他的心思,可是会利用他。”宋文禹忽然又问道。
阿金看着他,脸上的笑意淡了不少,“宋大郎君,我怎么觉着现下不是在闲聊,而是你在提审犯人呢。”
“阿金,我不是这个意思,只是兹事体大……有些事情,我想从你的嘴巴里确认。”宋文禹微微蹙眉,耐着性子解释道。
“是吗。”阿金的笑容里带着些疏离,不似之前那般温婉恬静,“那不论我说什么,宋大郎君都会相信吗?”
“作为宋文禹本人,我是信你的,”宋文禹正襟危坐在阿金的对面,看着阿金受伤的眼神,心里也不好受,“可是作为朝廷命官,我……”
“你想要去查验我说的话的真伪,便去查验吧。只是求你在查验的过程之中,莫要听信谗言而冤枉了我。如此,我会伤心的。”阿金垂下眼来,不卑不亢地说道。
宋文禹听得心里隐隐作痛,刚想要站起身来将阿金抱进怀里安慰一番,却没想到阿金已经先一步站起身向门边走去,“阿金,你要去哪儿?”
“我不去哪儿,只是想到花园子里走走,透透气。”阿金如是说道,便带着阿珍离开了东厢房。
看着她匆匆离开的背影,宋文禹想要叫住她,可是他的嗓子眼里像是堵了一团棉花,如何都开不了这个口。他想追上她,双脚更是像灌了铅,异常沉重。
宋文禹又坐回到软塌上,想起之前两人的对话,忍不住心烦意乱起来。
……
阿金带着阿珍漫无目的地在宋府里游荡。眼下已经快到傍晚,阿金在花园子里走着,总觉得可以闻到一阵又一阵若有似无的饭香飘过来。
她寻了一处石凳坐下,用手抚上自己的胃,嘟囔道:“真不该选这个时候出来……”
“姑娘,那不然咱们回去吧?”阿珍显然是听到了她的话,如是问道。
“我现在也不想回去。”阿金撇了撇嘴,没有离开的意思。阿珍见状,也不好再说什么,只能陪着她一道在花园子里挨饿受冻。
也不知是过了多久,忽然不远处传来一阵脚步声。阿珍大喜过望,连忙拉住阿金的袖子道:“姑娘,估摸着是姑爷过来了。”
阿金闻言,也是心中一喜。可是当她听了一阵脚步声的时候,面色又凝重起来,“不对,不是宋大郎君。”
她话音刚落,宋家二郎君宋文渊便出现在这一对主仆面前。宋文渊似乎也没想到会在这里碰到阿金,怔愣过后,连忙向后退了几步,并对坐在亭子里的阿金行礼道:“小弟莽撞了,不知道嫂子坐在这儿……”
“无妨,二弟这么晚来这里做什么?”相比于宋文渊的慌乱,阿金要显得镇定得多。
“……没什么,便是想来这里坐坐。”宋文渊抿了抿唇,如此说道。
这样的话,阿金一听便知道这只不过是搪塞之言。眼见天色已晚,她索性便站起身来,走出了亭子,“我看天色不早了,也该回去用晚膳了。二弟,告辞。”
“嫂嫂告辞。”宋文渊很是恭敬地对着阿金行礼,直到她走出了花园,才缓缓站直身子。夜色,将他眼里化不开的思念与哀愁也包裹其中,让人瞧不真切。
一股子说不清道不明的哀伤情绪,从他的身上散发出来,甚至感染到了站在暗处的旁观者。
“呵,”宋璃站在一团阴影处,盯着这一抹寂寥的背影,回想着刚才自己撞见的那一幕,她的脸上现出一丝扭曲的笑意,“刚刚发生的一切,你可瞧见了?”
跟在她身后伺候的小丫鬟听了她的问话,战战兢兢地将头埋得更低,摇了摇头道:“奴婢,什么都没瞧见。”
“不,你什么都瞧见了。而且,你还要胆战心惊地将你刚才撞见的一切,都一五一十地说给我母亲听,知道吗?”宋璃回过头来,阴恻恻地对那小丫鬟说道。
小丫鬟闻言,犹如遭受雷击,她没有多想便立马跪了下来道:“姑娘,您饶了奴婢吧。奴婢,奴婢怎么能说二公子和大夫人的不是!这,这可是要被乱棍打死的啊!”
“瞧你这点出息,”宋璃重重啐了一口,转头又看向仍旧站在原定一动不动地宋文渊,幽幽说道:“他们都不信我的话,早晚有一天,早晚有一天……他们都会知道,我是对的,我没有说谎……”
宋璃反复念叨着这句话,转身离开了。小丫鬟惊疑不定地看着渐行渐远的宋璃,直到此时此刻,她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了宋璃的疯狂。
小丫鬟从地上爬起来,胡乱擦干净了脸上的泪水,飞奔追上了宋璃,小心翼翼地说道:“姑娘,咱们回去歇息吧……”
宋璃面无表情地看了她一眼,没有吭声。小丫鬟见状,全当她是允许了。这才松了一口气,扶着她向宋璃的院落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