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夏惊恐万分的退了几步,跌坐在椅中连连摇头:“不,不,”她抬手紧紧蒙住双眸:“不,我不要看。”
落葵紧随几步,一把扯下她的手,紧紧抓住她的腕子,疾言厉色起来:“你心里没有他,没人可以怨你,可你为何要害死他,为何答应与他私奔,却又暗通百部族长,害他丧命,难道你的心是石头做的,半点不会心痛么。他痴心妄想纠缠不休是他不对,难道这是死罪么。”
这一声声诘问仿佛都打在半夏脸上,她的脸色由红转白,最后变得灰败,双眸也没了顾盼神采,只喃喃道:“我没有,我没有想要他死,我只是想要他被幽闭,断了他的念想。”
“断了他的念想。”落葵喋笑起来:“他的念想已经断了,可你的呢。”她偏着头嗤嗤笑起来:“你的念想不就是嫁给空青作个太子妃么,好,那么你的念想,便由我来断罢。”
“我的念想早就断了。”半夏嗫嚅着唇角,恨声道。
落葵一撩额前的碎发,拉了张椅子坐下,斟了盏茶一饮而尽,偏着头望着她,淡淡道:“万年了,你就不想与我说一说当年么。”
半夏脸上的笑意微凝,饮了盏茶,淡淡道:“说什么,我与你之间还有什么可说的,”她微微一顿,倏然笑道:“莫非你要我说一说当年。”
落葵笑道:“自然是说当年了,说一说当年子苓师兄的本命金精是如何到的昆布手中,说一说封印大阵的阵眼之物是如何毁掉的。”
半夏沉声一笑:“不错,都是我做下的,你能奈我何。”
一丝红芒自落葵指尖跃出,缠上半夏的脖颈,将她吊在半空之中,她登时脸色惨白,呼吸窘迫起来,见她手脚渐渐发软,无力挣扎,那丝红芒才隐匿不见。
她旋即重重跌落在地上,不住的喘着粗气,落葵蹲下身来,望着她笑道:“从前我或许不能奈你何,但如今我孑然一身,了无牵挂,自然可以让你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我的修为,若要令你神形俱灭再无轮回,任谁也是拦不住的。”
半夏登时瞪大了双眸,惨白着脸怒道:“你敢。”
落葵一把握住她的脖颈,笑道:“你看我敢不敢。”
半夏艰难道:“我没了性命,你也活不成。”
落葵手上一使劲儿,只见半夏登时软在了地上连连抽搐,她仰起头,笑得几乎流下泪来:“大不了我再轮回个千年万年,可你却永不存于世间,算起来我还赚了呢。”她缓缓松开手,看着半夏呼吸渐渐缓了过来,舒了口气悲戚道:“半夏,你想起子苓师兄时,会不会心痛。”
半夏躺在地上,气若游丝的微微喘息,良久,才凉笑起来:“你们都觉得子苓死的冤枉,可他至少奋不顾身的爱过谁,可我呢,我这一生,如同个牵线木偶,几时有人问过我想不想,愿不愿,若不是身为凤族帝姬,鬼才愿意去做什么太子妃。”她眼角缓缓凝出泪滴,在腮边划过,脖颈上一枚缀着的一枚羽毛五彩斑斓,随风微动。
落葵在她身旁躺下来,淡淡道:“若非为了子苓师兄,你早就死在我的手上不知多少回了。”她侧过头去,抬手一记红芒没入半夏的眉心,旋即凝神望住她,眼眸中有泪光微闪:“你记着,你的命,是子苓师兄换来的,有了这道蚀骨诀,你爱上旁人时便会心痛难捱,我要你永生不能再爱谁,永世忘不掉他。”
这二十年间,大事小事如流水过,皆与落葵无关,自她离了丹穴山,便与仙界再无往来。
落葵收了摊,趁着夜色赶回公主府,却见夜色蒙蒙间,水家的上空里冒出袅袅炊烟,她匆忙推门而入,只见二十几岁的苏子叼了根蒿子秆倚在灶房的门边坐着,对着灶间一通指手画脚:“你搁点盐,对对,多放一勺油才香呢。”
落葵微怔,眸光微错,只见空青在灶间忙活,抬眼笑望住她:“回来了,饭很快就好。”
“算你有口福,川谷抓了条鲲来给我接风,贺我归来,那鲲当真很大,一锅炖不下。”苏子笑道,上下打量了一番,嘟囔的埋怨起来:“大晚上的你一个姑娘家上哪野去了,我不过才走了二十几年,你就这么没规矩了,真是缺管教,快去,给茯神收拾间屋子出来。”
落葵张口结舌起来:“什,什么,给谁,茯神。”
“是啊,这丫头说是要把茯血一派的总坛迁过来,以后就热闹了。”苏子笑道。
正说着话的功夫,一盆凉水从房檐上冲着苏子迎头浇下,屋顶上传来川谷的声音:“苏子,你个臭小子,我就猜到你会独吞了那条鲲,幸而我英明,及时赶了来。”
春日里,天气日渐暖和,天宫各处开满郁郁葱葱的花木,垂着姹紫嫣红的花盏,挑在和煦的风里,原本天宫中是没有四季雨雪,亦没有白昼黑夜之分的,但据在天宫待了许久许久的一只老玄武苏叶帝君说,因天帝曾带了个凡人女子上了天宫,随后那女子觉得天宫的日子空乏无趣,天帝为博美人一笑,才令天宫也有了四季雨雪,白昼黑夜。
说起来,玄武一族长居北方,而苏叶原本为北帝,可他常年在天宫厮混,最终将帝位让贤,在九重天上另择了天枢宫居住,领了个掌管上古神族神魂灯的闲差,他资格老,也唯有他敢在天宫肆无忌惮的说天帝的风流韵事,并将这风流韵事添油加醋的传出去,散的三界人尽皆知,而天帝得知后,亦只能干笑一声,再苦笑着去与他说,往后再说闲话,尽量捡些真的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