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在灯光下呈现出的淡黄色胡须,随着他叩首的节奏,如麻雀尾巴一样微微翘动,使本就不那么舒展的眉毛,更显低垂,与突出的鼻梁挤在一起,看上去十分别扭,
殷通被眼前的情景逗笑了,忽地觉得这个来自沛县的小个子侄儿很滑稽,几乎找不到跟自己相似的地方。
“都是自家人,何必那么认真?再说,这么晚了,你不睡觉,跑老夫这里来做什么?”
殷通一边说着,一边抬手示意仆人给雍齿看座。
但是,当雍齿站起来的时候,他却从雍齿的眉眼间,察觉到了一丝从未有过的惊恐。他的心立刻被提到了嗓子眼,沉声道:
“发生了何事,让你如此惊慌?”
雍齿一想起中午看到的情景就不寒而栗,颤抖着声音道:“七舅老爷,陛下的马车内,有死人.”
“啊!谁这么大胆,竟敢在陛下马车上行刺?”
殷通的身体不自觉地向前倾了倾,一脸震惊。
殷通摇了摇头,口里讷讷道:“七舅老爷应该还记得刘三儿破解的那庄悬案吧?小侄在陛下马车周围,看到了大堆苍蝇,那样子,真的令人毛骨悚然啊!”
“陛下的护卫呢?难道就没有一点警觉么?”
雍齿一听这话,连忙道:“七舅老爷这一提,小侄倒想起来了,昨日在春花楼,公子良告诉了小侄一件奇怪的事,说他们在采购大冰块,等采购完了就要走了;
可据我所知,现在天气还不是很热,干嘛要采购那些大冰块,现在仔细回想,那些大冰块,是不是拿来防止尸体腐烂的?”
“你怎么会跟公子良接触?还有,那公子良有说死的是谁吗?”
“没有,那公子良始终没有告诉我,死的是谁,但我经过陛下马车,确实看到了大堆苍蝇。”
“那一定是刺杀陛下的刺客了。”
“何以见得?”
“你莫非忘了,陛下一直在营地,没有出来,就连郡守设宴,都是公子昊代陛下赴宴的,说明陛下在回来的途中,应该遇刺了,而且伤势还不清。至于你说的尸体,想必那刺客大有来头,陛下准备拿他当证据。”
说着,殷通挥退了心腹仆人,郑重其事地道:“还有一件事”
“这件事让老夫百思不得其解。自从赵佗、任嚣图谋失败后,陛下就一直留在南海,咸阳有传言,陛下被公子昊囚禁了,但是,公子昊又亲自护送陛下回咸阳,不知他有何图谋?”
雍齿低头想着殷通的话,越想越觉得其中有蹊跷,狐疑道:“是啊,陛下在南海滞留了数月,还在途中遭遇了刺杀,公子昊为何此时送陛下回咸阳?难道仅仅是为了自证清白?”
“不!”
殷通眉头皱了皱,道:“老夫猜测,是为了掩盖即将发生的大事!”
“嘶”
雍齿不禁倒吸一口凉气:“这么说,那人说的是真的”
“什么那人?”
殷通眼睛一眯,直勾勾地看着雍齿。
却听雍齿小心翼翼地道:“小侄不敢瞒着七舅老爷,咸阳李廷尉派人来了会稽郡,还跟小侄接触了。”
“什么!?”
殷通闻言,蹭的一下从座位上站了起来,怒道:“这么大的事,你怎么不早说?”
雍齿站了起来,低声宽慰道:“七舅老爷勿恼,这里有一份李廷尉的亲笔密信,您看完就知道了。”
说着,从怀中摸出一封信递给殷通。
“嗯?”
殷通眉头一皱,随即从雍齿手中接过密信,当着雍齿的面打开。
里面只有短短三行字,却看得殷通震惊不断,久久说不出话来。
隔了半晌,他才平复完自己的情绪,将密信放入油灯之上,静静看着它燃烧殆尽。
“此事不可声张,待老夫亲自验证完,再通知李廷尉,你先回去吧!”
“诺!”
雍齿恭敬地应了一声,便转身离开了殷通府邸。
等他走出府门的时候,天色已经很晚了。
这时,一名车夫模样的青年上前询问:“主人是要回家么?”
雍齿摆了摆手,很果断地说道:“不!去春花楼!”
但是,在他刚刚登上马车,准备离开的时候,赌坊就来传话了,说有位贵人让他速去赌坊。
雍齿心里‘咯噔’了一下,不敢多想,便匆匆跟着来人去了赌坊。
与此同时,殷通府外的小巷里,几个身穿黑衣的人影,互相对视一眼,就隐匿在夜色中,消失不见了。(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