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落山之后,他找到了叶大姐,袖子一抖,就见任玉宝落在了地上。
陈滔一脸严肃。
“记住我教你的东西,心要诚,不能有杂念。”
任玉宝立刻跪在病床尾部,面向病床上的叶大姐,来了一套标准的三叩九拜。
叶大姐想要坐起来,陈滔连忙道。
“你有伤在身,躺好就行,可别动,这是他应该的。
你为他改相,大恩大德,便如他生前的生身父母。
他父母为他开启人生,你便是开启他鬼生的人,他拜你乃是天经地义的事情。”
当着叶大姐的面,等到任玉宝三叩九拜之后,陈滔站在侧面,盯着跪在地上的任玉宝。
“你记住了,我麻衣派门规第一大忌,便是忌忘恩负义。
这不仅仅是教你做人,更是因为犯了这条门规的弟子,古往今来无一例外,皆是不得好死。
你承了叶师傅天大的人情,你就算是拿命还都还不起的。
唯一能做的,就是心得诚,行得正。
以后逢年必拜,叶师傅有朝一日老了,你也要为叶师傅养老送终。
她便如你再生父母,你要是心不正,早晚遭天谴,还要连累后代。
继续叩,从今天开始,每日太阳落山,你便要来三叩九拜,连续九次,连续二十一天。
一天都不能差,每一天都必须保证心诚,听清楚了没有?”
任玉宝连连点头,陈滔跟他解释的很清楚了。
他现在欠叶大姐的东西,除非直接把他干掉,那可能会削减大部分负面效果。
不然的话,他是根本不可能完全还上了。
想要完全了结这个因果,最完美的方式只有一个。
他最好祈祷叶大姐身体健康,能正常的寿终正寝,他到时候给叶大姐养老送终。
这样的话,才算是完全了结。
现在能做的,只是凭心诚来拉关系,来缓解,让负面效果不出现而已。
要说还有没有取巧的法子,陈滔知道,但他不说,这就是他教徒弟的第一课。
先教徒弟做人,先教规矩,这才是活下去,还能混下去的最重要的东西。
同时,这也是个考验。
要是他徒弟心不正,耐性不足,连现在这点东西都耐不住。
那就趁早拉倒,省的学得越多,以后走歪了就越是祸害。
目前来看,陈滔还是挺满意的,他自己审查过徒弟生前的情况,一家子本分人。
陈滔要来这边开个店的另外一个目的,也就是自己这徒弟变成阿飘了,家里人的生活都会有些问题。
所以他开个店,就算是兜底,徒弟家里的人,要是想上班,这就会有一个按时按点下班,工作不累,工资不算低的工作。
至于直接给钱,陈滔是从来没想过的。
他想坑人的时候,倒是会直接给钱,或者指个路,让人轻松暴富。
医院的事情,温言不知道,他放心纯粹是因为看在了往日的资料和情况,才敢相信陈滔的。
还是那句话,凡事论迹不论心,麻衣派的人,规矩很多,陈滔大半辈子了,都是这个样子,那温言就敢信他。
他没想那么多,他只是觉得,要是德城有人开个澡堂子挺好的,叶大姐的事能解决,那也挺好。
当天下午,他就带着两个金塔,从德城离开,坐着高铁,直奔潇湘郡而去。
潇湘郡西部,环境还是挺复杂的,有一部分是在高原上,多崇山峻岭,河流也多,森林也多。
潇湘郡西部毗邻的郡,就是神州桥最多的郡,堪称世界桥梁博物馆。
这种地方,别说往前几百年了,往前个几十年,都是交通负面buff拉满的地方。
搁到交通没这么方便的年代,这民风彪悍,都是有原因的,不彪悍可不容易活下去。
现在温言做高铁,从他出家门开始算,现在下了高铁,总共也就花了三个多小时。
一路上看到崇山峻岭不断,桥梁隧道不断,温言就大概明白,以前为什么这边有赶尸人的职业。
以前不流行火葬,都是土葬,还讲究一个落叶归根,入土为安。
就这地理环境,搁以前,要是没赶尸人,恐怕真就巨富才能做到落叶归根。
就算是有赶尸人,那价格其实也不便宜,起码得小有家资的人,才能掏得起这个钱。
最后,温言现在坐三个小时高铁,就能舒舒服服走过的路,赶尸人日出而息,日落而行,起码得赶路大半个月。
这么长时间,要是不让客户进入半化僵的状态,恐怕到不了家,就得烂成一堆骸骨了。
温言站在高铁站外面,打开叶大姐给他发的路线图,搭了个车离开。
一个小时之后,他站在道边,看向旁边通向山里的小路,迈步进入其中。
等到深入了一段距离之后,他才拿出马厩玉佩,将战马从里面放了出来。
给青鬃马喂了点纸钱,加持了一次阳气,他骑着亡魂战马,行走在山中的小路上。
夕阳西下,天地之间的光亮渐渐消散,山中森寒的气息,也开始浮现,窸窸窣窣的声响也开始出现。
温言想了想,还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吧,他取出叶大姐给的护手霜,在手上擦了点。
这护手霜挺好用的其实,只是他不太喜欢擦各种东西,洗脸都习惯了用香皂,护手霜的淡淡香味浮现,挺好闻的。
然后温言就看到,不远处的树梢上,一条吊着半个身子的青蛇,悄悄缩回了身体,向着远离温言的方向游走开。
他目光敏锐,感知也敏锐,一路前行,渐渐的,能感觉到不止一种有毒的物种,在他靠近之后,主动远离他。
战马脚力很快,耐力也很强,载着温言在山中飞速狂奔,再加上这里明显有很多最近二三十年才修的桥,很多地方都不需要绕路了,可以直接过桥。
就这,温言还是走了三个小时,才差不多快到地方了。
再次过了一座桥,穿过一个人工开凿的隧道之后,前方便是一片迷雾笼罩的世界。
嘶嘶嘶的声响传来,温言一抬头,就看到隧道出口的上方,密密麻麻,不知道有多少条蛇趴在那里,微微昂着头,看着下面的温言。
那种滑腻腻的感觉,还带着一点奇奇怪怪,带着点腥味的古怪香味。
温言拿出随身的保温杯,喝了一口里面的茶,立刻感觉到,凶猛的尸毒,开始在他体内肆虐。
尸毒不是在攻击他,而是要先去干死跟尸毒抢着攻击温言的其他毒素。
等到那些尸毒将其他毒素一点一点的吞噬掉之后,尸毒真正要开始攻击温言的时候,那些尸毒就自行汇聚到了温言的左手中指指甲盖上。
这是温言之前几次学到的经验,只要不是特别的毒素,毒性烈度也没有他指甲上的尸毒高,那基本上就对他没太大作用。
他保温杯里的茶,都是带着尸毒的,被他当做万能解毒药用。
眼看温言似乎没什么反应,那蛇群里,有一头青蛇游走了出来,昂着头看向温言,一开口就像是一个小姑娘,声音脆生生的。
“你是谁?”
“受人之托,来送两个人归家,叶大姐没给你们打电话说吗?”
青蛇绕着温言游走了一圈,昂着头,理直气壮。
“没听说过。”
温言笑着伸出手。
“味道你总认识吧?”
“认识,叶姐姐的,说不定你偷的呢,叶姐姐以前在家的时候,经常有人偷叶姐姐做的东西。”
“哈,你觉得以叶大姐的本事,她要是不愿意,有人偷她的东西,还敢光明正大的用,是不怕死吗?真不怕叶大姐悄悄改一点配方,让无毒的变成剧毒?”
“啊……”青蛇瞬间昂起了头,嘶嘶吐信都停了下来,仿佛忽然发现了什么,大为震惊。
“回去通报一声吧,我是谁不重要,主要是来送人回家的。”
“噢……”青蛇应了一声,老老实实的转身就走,游走出几步之后,青蛇又抬起头,它为什么要亲自去啊。
它昂着头,发出一些嘶嘶声,信息就被传了出去。
青蛇游走到温言旁边,有些好奇的看着温言,看着温言骑着的亡魂战马。
“你怎么没中毒?”
“我喝的水都是有剧毒的,这点毒放不倒我。”
“嘁,你就吹吧,我看得清清楚楚,你肯定是活人,活人哪有不怕中毒的。”
“不是不怕,是一般的毒对我没什么效果。”
“那你是叶姐姐找的男人吗?”
“不是。”
“哦,那外面的妖怪是不是都能穿衣服,去看那个屏幕很大的电影?”
“也不一定,能化形的可以。”
“哦,那白娘娘的事,是真的吗?”
“哪个白娘娘?”
“咦,这你都不知道,就是白素贞白娘娘啊。”
“我只听说过故事,我哪知道是不是真的。”
青蛇叹了口气,有些遗憾。
“这你都不知道,看来你不是烈阳部的人。”
“……”
温言侧目,好家伙,他还以为这小青蛇是个天真小妖怪,没想到,原来在这等着他呢。
这意思是,能来到这里的烈阳部成员,是肯定知道一些事情喽?
难怪叶大姐来的时候,很多事都没跟他说清楚,原来说清楚了才更容易有误会。
小青蛇在前面游走,带着温言行走在山间小道上,不多时,绕过一个拐角,就见前方一座寨子,与周围的森林融为一体。
寨子坐落在向阳的这一面,而另一边,背阳的一面上,一座座坟茔,如同林木,密密麻麻的屹立在那里。
而山脚下地势最低的地方,还有淡淡的尸气,应该是有个养尸地。
说实话,除了这里蛇有点多,那种滑腻腻的感觉让温言有些不太适应之外,别的方面,倒还挺亲切的。
小青蛇带温言来到这里,就见一个穿着传统服饰的男人,健壮黝黑的男人,大步从寨子里走出来。
“是温言温同志吧?”
“是我。”听到这个称呼,温言就肃然起敬,他还是第一次被人这么称呼:“您是?”
“您好您好,我是小叶她哥,这次辛苦你了。”
“没事,叶大姐出了点意外,受了点伤,腿脚不方便,我就当公费出差,替她跑一趟了。”
叶哥在寨子外面,接过了温言带回来的俩金塔,取出了枝叶,沾了雨水,不断的挥洒,将金塔迎入了到寨子门口的一个小房子里。
温言没多问,大概也知道,这应该是一种习俗,死在外面的人,是不能这么轻易的进入村寨里。
有些地方,人快咽气的时候,就会被家属赶紧带回村里,在村子里咽气,才能被葬在祖坟,在村子里操办白事。
有些习俗都是有相似的地方,温言也见怪不怪,没有多问,他的任务完成了就行。
温言来到这里,被安排了欢迎晚宴,还有篝火和烤肉,寨子里的人很热情。
尤其是听说温言是扶余山的弟子之后,立刻就更热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