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里钊得到消息、惊怒不已时,周不宣正静静坐在那棵漂亮至极、也怪异至极的紫螺树下。
黑雾漂浮空中,始终没有化出原形。
面对这股自己无法反抗、神秘又强悍的异界力量,周不宣未做半点儿无用功,更没想着如何逃跑。
因为她知道,除了等待百里钊前来,做任何事,都是徒劳。
这不是对某个恶人的形容,而是真正的魔爪。
她根本逃不掉。
激烈挣扎与反抗只会惹怒对方,让自己多吃苦头,非明智之举。
“不吵不闹,倒是镇静,”黑雾笑了起来,雌雄莫辨的声音极其动听,“难怪能成为百里钊的心腹助手,左膀右臂。”
周不宣抬起眼皮:“再如何心腹,也不过是个下属,想拿我要挟她,换取你想要的东西,最后结果恐怕是失望。”
“那就杀了你,”黑雾笑得漫不经心,“没有价值的东西,留之何用?”
周不宣闭嘴。
“真是个识趣的小东西,”黑雾低笑几声,缓缓露出身形,“既如此,本尊就和你多聊几句。”
周不宣目不转睛,看黑雾渐渐化成实体。
然而实体脸上却戴着一枚黑红相间、诡异又妖艳的面具。
身形颀长的黑衣男子似乎一直在注意观察女子表情,见她期待又失望,不由再次笑出声:“有趣!还是捉弄人比较有趣!”
周不宣别开脸。
“怎么,这就生气不理我了?”男子说得毫不在意,还低头看看自己衣衫,语带一丝嫌弃,“有点难看,还是换身儿比较好。”
说罢,身体丝毫未动,黑袍便被红衣取代。
周不宣暗瞟一眼,便收回目光,淡淡道:“为什么帮饕餮?他可是祸害六界的凶兽。”
“想帮就帮呗,哪有那么多为什么,”换成红衣后,男子的气质也变得透出几分妖娆,他拂了拂额前长发,依然是漫不经心的腔调,“你们人界大部分都明白知足不辱、知止不殆、可以长久的道理,不还是为各种贪欲打打杀杀、钩心斗角,一批又一批,前赴后继?”
“满足生存的需要,和助凶兽现世有着天壤之别,”周不宣的语气平静无波,“凶兽乃神界之物,逞凶霸恶还是被诸神收拾,都乃神界之事,不该越界,打扰人界百姓。”
“可若他的出现并非打扰、祸害,而是人界强大的助力呢?”
周不宣猛惊:“你说什么?”
“你们既然倾尽心力想让人界恢复到鼎盛时期,就该考虑过寿命问题,”红衣男子抬手摘下一片紫螺树叶,好像树枝矮得就在他头顶,简单得不费吹灰之力,“一代人有一代人的思想,再如何精心布局,等你们死后,都会是另一幅场景。”
周不宣微微垂眸,不置可否。
“不信?”男子轻笑,“倒也不怪你,毕竟寿命短,看不到人界在日月交替中沧海桑田,万年轮回。”
周不宣沉默片刻:“你们是想利用百里钊的寿命弱点,换取她对饕餮的庇护?”
男子微微惊讶:“这么聪明?”
“既然有所求,就该递帖邀约,以茶相待,”周不宣道,“强掳心腹,可不是商谈姿势、求人态度。”
男子似笑非笑:“你怎知我没有邀约递帖?”
周不宣望着他,面露疑惑。
男子轻哼一声:“本尊亲自飞帖相邀,她却借机查我行踪,令八大仙门寻迹围堵,毫无商谈之心。”
周不宣沉默。
换成她,她也会那么做。
“别说,人界行事手段虽然卑鄙,但有时候还真挺好用,”男子弹指射出三道黑雾,将周不宣捆住,“百里钊,既然来了,就现身吧。”
百里钊从不远处的粗壮树身后走出,眼冒怒火:“放开她!”
“人质在我手中,你可没有命令本尊的资格,”男子悠悠闲闲,不疾不徐,“我们说的话,你应该都已听到,我就不再重复。请问尊贵的长公主殿下,咱们是否能合作愉快?”
百里钊与周不宣四目相对。
周不宣咬着唇,暗暗摇头。
百里钊也知与虎谋皮,终被虎伤,可……
昱晴川只是被两根魔气针扎一下,腿便疼得越来越钻心,一声比一声嚎得惨,不宣落他手中这么久,不知已在她体内里做了多少手脚、多少小动作,万一翻脸……
那后果可能是她所无法承受。
不得不说,邪魔这招儿用得既狠毒,又精准,一棒子打在了她的软肋上。
而倒霉孩子昱晴川,不过是故意让她看的范例。
等换到周不宣身上,痛苦绝不会那么轻。
“你们想我如何庇护?”百里钊终于开口,“又能帮我什么?”
“殿下!”周不宣失声叫道,“不可!”
百里钊摆摆手:“此事我自有定论,你无需操心。”
周不宣眼眶湿润:“殿下,不必为我……”
“孰轻孰重,本殿比你有分寸,”百里钊冷下脸,“千秋大计,亘古伟业,本殿不会因任何人耽搁,更不会为任何人栽跟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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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不宣闭上眼,泪水却悄悄滑落。
红衣男子拊掌大笑:“不愧是强大人界的天选之子,没有这份魄力,干不成追赶五界实力、和五界平起平坐的大事。”
百里钊捕捉到他的用词:天选之子。
也就是说,强大人界,不仅受天道允许,且在天道平衡六界计划中。
抽取使用小虎犊的血,神界没有追究,如今这邪魔也……
显然是他们都察觉到了天道意图。
如此,她便放心许多,可以更大胆、更快速地施行。
于是,百里钊微微颔首道:“既然合作,就该拿出诚意。”
她转眸看眼周不宣,“先放了我的人。”
“不急,”红衣男子即使戴着严实面具,仿佛也能让人透过阻隔看到他的笑容,“那东西不似粗糙绳索,连她皮肤都伤不了。”
“伤不了皮肤,却能伤她筋骨血肉,”百里钊的声音里透着寒意,“捆着本殿的人与本殿商谈,那不叫合作,那叫胁迫。”
她一口一个本殿,意在提醒对方她的身份。
堂堂长公主,一手掌控朝廷,一手号令整个武林和仙门的尊贵皇嗣,岂能受此大辱?
红衣男子轻啧一声,妥协道:“好吧,为显我方诚意……”
他锦袖一挥,看似没啥威力、实则能把周不宣束缚得半分不能动的如烟黑雾,便消散了去。
“如此,可满意?”
百里钊没说话,在周不宣奔过来时,一把握住她的手。
果然好凉!
冰坨子似的!
百里钊的眼里闪过寒光。
周不宣冲她轻轻摇头。
百里钊忍下这口气,一边为她渡入真气灵力,一边和红衣男子周旋:“那么现在,阁下该摘下面具,表露真实身份了吧?”
“摘下面具倒不必,你们只需知晓本尊是谁即可,”红衣男子笑了笑,“毕竟,本尊这张脸,整个六界,都只有一个人有资格看。”
百里钊:“……”
您什么脸如此尊贵?
“本尊来自魔界,人称邪尊,”红衣男子道,“看,以本尊的身份,是不是没必要说谎骗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