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闭嘴!】
摩根抿起嘴角,皱起眉头,在她苍白的面颊上卷起了两个暴躁的酒窝,简单的组合诉说着无言的恼怒,让康拉德立刻便知难而退,而蜘蛛女皇只是低下头来,看着已经被她泼了半杯的鲜红茶饮,心躁难安的一饮而尽了。
她当然发现了,伴随着时间的不断流逝,她的情绪似乎变得越来越丰富,甚至越来越脆弱了:如果是二十年前的摩根,是绝对不会对她的女儿们的【无礼】选择一笑而过的,也绝对不会因为康拉德的这些无心之语,而如此失态。
【……】
但一切已经变了。
现在已经不是二十年前了。
饮下滚烫的饮料,基因原体只能在自己的内心中叹息:无论她是否后悔进行了这种改变,摩根都不得不承认,这种性格上的变化几乎是不可逆的。
在她成为了一个对于女儿们感到无奈,对于兄弟又有着本能的宽容的人物之后,她似乎已经无法再变回曾经的那个无情者了:那颗曾经能够在宰割马格努斯的铁心,早就已经离她远去了。
……
罢了。
走一步,看一步吧。
【你决定好怎么处置那颗永夜母星了吗?】
原体将杯子扔到了桌面上,在这个极具价值的手工艺品滚落到地板上之前,康拉德接住了它,将其重新放回到了黑暗中。
午夜幽魂旋即指了指他身后那满满当当的书柜:这些书柜占据了整整一面墙的空间,在其上的每个角落里面,都已经塞满了密密麻麻的书籍和卷宗。
“我准备了很多个方案,设想过了我能设想到的每一种可能,花费了漫长的时间在帝国的卷宗中寻找类似的案例,翻阅着那些该死的社会学、心理学、自然科学和经济学的书籍,在我旁边的这四个抽屉里面,全部都是我或许会采用一下的办法:它们全都是候选者。”
“但即便如此,我也不敢说我已经准备好了。”
康拉德放下了茶杯,他的一条胳臂立在桌面上,拄着脸。
“我甚至连如何面对我的第八军团,都不敢打包票:每当想到他们的名字,想到他们的身影,想到他们记录在帝国卷宗中的那些战绩的时候,在我的内心里,就总是会出现一种……怀疑。”
【怀疑?】
“对于我自己的怀疑。”
“虽然,我已经知晓了军团中那些值得注意的人物的名字,也知晓了他们的未来,知晓了他们会在何时何地,以何种方式,迎接他们的死亡:但即便如此,一想到我会亲眼看到他们,亲自面对他们,亲口与他们说话,对他们演讲,我就会感到一种奇妙的无力感。”
“……”
“对我来说,这似乎会是一件无比重要的事情。”
“而我,不想搞砸它。”
午夜幽魂那副总是玩世不恭的面孔十分罕见的安静了下来,他舔了舔自己的嘴唇,细长的眉毛耸拉着,目光深邃:当他最终抬起头来的时候,康拉德便开始试探性的向他的血亲求助。
“也许你可以告诉我,摩根,你当初是如何与破晓者军团开展你们的重逢的:这很奇怪,因为我似乎从未听到过任何一名破晓者将这段传说的开始放在他们的嘴边,没有人传颂这些故事,甚至让我对发生的一切都一无所谓。”
午夜幽魂摇了摇头,他话语中的惊叹是真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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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知道,就连庄森麾下的那些暗黑天使,都会向他们的新兵绘声绘色的描绘着当年五百众与庄森重逢时的场景,就仿佛他们本人也在场一样:但我从未在曙光女神号上听到过类似的故事。”
【大概是因为,那的确是一个很普通的故事吧。】
摩根靠在了椅子上。
【没有慷慨陈词,没有并肩作战,没有基因原体向军团下跪效忠的壮举,也没有将不合格者暴力清除的疯狂:我和破晓者重逢,只是月光照耀下的寻常,与我和他们共同经历过的这二十年相比,最开始的故事其实没什么可讲的地方。】
【真要说的话:那个时候,我还被人们称为饮魂者呢,但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这个称号已经不会被任何人所提起了。】
“饮魂者。”
康拉德咀嚼着这个名字。
“听起来还有点儿吓人:就像是我的午夜幽魂一样。”
摩根笑了一下。
【也许再过二十年,又或者是更久的时间,也没有人会记得午夜幽魂这个名字了:他们也许会给你起一个别的什么称号,那些你不想要却又不得不戴上的称号。】
“那希望会更久一点:最好在我不知道的时候。”
康拉德同样微笑着,他意兴阑珊的回应着血亲的话语,将面孔隐藏在了提灯那若隐若现的光芒照射之外,在接下来的时间里,两位基因原体都没怎么再说话,他们所有的观点、争论、想法与意见,所有的爱与恨、思与虑,似乎都在之前的二十年间被说尽了。
到了最后的时刻。姐弟两人只是端坐在各自的黑暗之中,凝视着他们之间的那盏提灯,让各自的瞳孔被老旧的光芒所点亮。
他们沉默着:在此刻,这种沉默是如此的珍贵。
“不给我点建议么?”
【我没什么能给你的了。】
摩根叹息了一声。
【真要我说的话,那么顺其自然就好了,康拉德。】
【顺其自然,不要在这里想太多:这个银河中的许多事情其实本质上没有那么复杂,简单的思想反而能坚定你的意志,让你真正去做成一些事情,在星辰中,最重要的永远都是勇气。】
【就像帝皇也许要为他的大远征思考一百万种方案,但是真正推动大远征的源动力,却是他心中那最底层的坚持与信念。】
说着,阿瓦隆之主伸出了她的手,她就像是一位普通的凡人母亲在安抚自己的儿子一般,轻轻的拍着康拉德的头顶,而午夜幽魂则是安静的坐在他的座位上,即没有躲开,也没有什么多余的戏谑,也只是专心致志的听着摩根的话。
【听着,我的小家伙:于公来说,你是帝皇的造物,是一位基因原体,你脑子里的那个东西随时能够在一秒钟的时间里,编撰出银河中最为慷慨激昂的演讲,所以你根本不需要担心。】
【于私来说,你是第八军团的基因之父,是他们的领袖,他们中的无数人是为了寻找你而穿过了血与火的银河:我自认为对于你的教育虽然算不上太成功,但也不会是失败的,那么,既然连佩图拉博这样的家伙,最终都能够顺利的统率他的军团,而不是死在一场理由实在是太他妈充分的兵变里面,你又有什么可担心的呢?】
蜘蛛女皇嘲讽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