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绪二人也有眼色,知道这翁婿二人有话要细说,自己留下来,听了什么不该听的,难免尴尬,但若是大司农想要追问、详细了解,他们也得随叫随到,因此都在行礼之后,就顺势退下,跟着杨家仆从,找了间房暂时落脚。
啪!
突然,杨结的手在桌上用力一拍,语气低沉的道:“王浚太嚣张了!这么一封建议,他也敢冒充军情,大张旗鼓的宣传出来,背后定有人张罗,否则你我的衙门之中,不可能这么快就知道,简直岂有此理!朝廷调度郡守,是吏部的事,是中枢的决定,他一边疆守将也敢置喙,还敢出言干涉!”杨结的话中,充满着浓浓的不满和愤怒。
但他也清楚,以王浚的地位和影响力,以及朝廷对他的倚重,这所谓建议,其实就是通牒了,尤其是在朝廷有心要敲打他、打压他的时候。
事实上,朝廷诸公的心里,也都是心弦紧绷,因此王浚那边稍微有点动静,杨结立刻就往坏的方面想了。
这朝廷任命两个太守过去,将王浚挑选的人顶替,本就料到王浚会有应对,现在他的这封上书,恐怕只是个前奏,是投石问路,应对的颇为巧妙
王浚并没有拒绝朝廷的指派,只是略作更改,算是做出了妥协的姿态,既然如此,朝廷也不好做的太过。
陈止叹息着道:“最大的可能,是诸公对王浚妥协,将提议确定下来,因为在朝廷的眼中,都是边疆之地,都是危险之处,都需要依仗王浚的人马,那我去哪个郡县为太守,其实影响不大,最多是重新布置一番。”
对朝廷来说,影响不是很大,但涉及到具体的人,这影响就太大了。
“张应才保举了几天,我与陈公与他争论,加上邓太常、赵鸿胪出面斡旋,前后几次碰头,才定下来,虽说波折不少,但时间其实不长,结果王浚一个边将,这么快就知道了,不光知道了,他派来的信使,还及时抵达洛阳了,到底是谁泄露的消息?王浚的手,伸的也太长了!”
越想,杨结越是恼怒,涉及到自家之事和朝廷威严,不由他不愤怒,里面蕴含的信息,更让他隐隐不安。
但愤怒不能解决问题,发泄了几句之后,这位大司农又镇定下来,看着陈止道:“这些都先放放,也不是你需要担心的,摆在眼前的问题,是王浚的这个建议,一旦被朝廷采纳,那你抵达北疆之后,要面对的局面,就截然不同了!我会尽量阻挡,但你也得提前做好准备。现在是有些骑虎难下,毕竟你的任命已经确定,如果没确定,还能争取换一个地方,现在也不好脱离北疆了。”
杨宋在一旁暗暗点头,他一样能看出其中凶险。
可以说,王浚此举有点四两拨千斤的味道,轻而易举的就将朝廷的敲打之举,分化瓦解,让他自己利于一个不败之地。
本来,按照陈止他们的分析,此去北地,固有危险,但所选之地还算稳妥,靠近幽州中心,占地也不大,需要管理的县不多,要操心的政务琐事也不会很多,加上有代郡在西边为屏障,可以阻挡匈奴汉国的压力,让陈止颇为从容的适应政务。
但随着王浚的建议一出,局面整个就翻转过来了,被认为是屏障的代郡,若成了陈止的目的地,那他的处境就一下子变得无比危险了。
杨结眉头紧皱,从座位上站起来,来回踱步,末了说道:“匈奴记仇,朝廷探子反馈过来的信息,说是匈奴的大将军、新封的赵王刘曜,对你很是敌视,多次在公开的场合表示,只要有机会,就将你擒拿、斩杀,这事我本不想说,以防乱你的心,毕竟你北去固然靠近匈奴,但广宁郡的位置不算太遭,还有鲜卑部族在中间阻挡,有代郡作为屏障,匈奴再怎么样,也无法全力应对,但现在不一样了,你若入代郡,等于是给其他郡县做屏障,和匈奴汉国直接接壤,情况就复杂了!”
说着说着,他犹豫了一下,又道:“如今,并州之地大部分都被匈奴侵占,只有刘琨还在坚持,但他也被逼出了晋阳,北上占据着雁门一带,也是摇摇欲坠,若非刘琨和拓跋鲜卑关系密切,有援军支撑,怕是早已遭了毒手,刘琨尚且如此,你若是去了代郡,没有外援相助,恐怕情况不妙,这样吧,我修书一封,送与刘琨,他现在人在雁门,与你相近,或许能互相扶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