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来以后,阿京很平静,有一瞬间的晃神,她摸摸自己,知道是醒了。
打开那本油纸包着的小书,发现书里变成了空白的,刚刚那一行字也不见了。她左右翻一翻,发现什么都没有。
书中间有一页,出现了一行字:在书上记下你梦中的一切,如无笔可书,以心为笔。
这行字还是那个好看的字迹。
阿京想着“以心为笔”,莫不是,心里头想什么,这个书上就会写出什么?于是试着在心里默念,边回忆边“用心”在书上记下梦里的场景和故事。
果然书上就如约出现了一篇文字。正是阿京念叨着的梦里所见所闻。可是这回这个字迹是阿京自己的,并不是那个极美的字迹。只出现了一小会儿,这一篇文字也消失了,书页又恢复了空白。这下阿京知道了,写下的他会存进去,写的东西在书页上会消失,不叫别人看见。
陶升突然发出痛苦的声音,这把阿京吓一跳,莫不是被梦魇着了?她穿好衣服,去到陶升榻旁,这月光有些昏暗,她转身去把琉璃灯点上,拿来放在案几上。
这才看见他的汗滴如豆,手臂还胡乱的动弹,还在说些什么,不成词句。想是他梦里遭到劫难了,这样子着实吓人。之前他还提醒自己要当心,这下反倒他被唬住了,这要是换做是他醒着一定有办法,自己醒着却一点办法也没有,可如何是好?
看陶升这梦魇的模样是这样的猖狂,一反平日他正常时候的性格,阿京看不见猜不到他梦见了什么,更是无从帮忙。
阿京想:这梦不是一般的睡梦,不知道有什么其他的劫障没有?这要是硬生生的摇醒他,万一这在不该了结的时候了结,更是不太好,要是出了好歹,伤了性命可怎么办?
她一急之下,想到了刚得问的天书,就试试。心说:尔良士,求你帮帮陶升,救他安全脱梦。求求你了,他现在样子很不好。
说完片刻,陶升就奇迹般的睁开了眼睛,缓了一会儿,看着阿京。陶升虽然面上还是挂着许多汗滴,但是看上去,像是恢复平静了似的。总归是醒了。
陶升恢复了意识之后,诧异道:这梦境是如此凶悍,阿京是为何如此安然?竟然还救了自己一命。他心里不由得生出几分敬佩。
“谢谢你救了我。”陶升说,又恢复了知书识礼的淡然模样,少时的诧异消失不见。
阿京将陶升的微表情看在眼里,就说:“我从没见过你这样的人,明明是个小孩子,却像历经了很多事一样板正。”
“什么?”陶升有些不好意思,他想自己行事素来简单明了,不拘谨礼法,也不会放浪形骸,时时刻刻将一些道义刻在自己的心板上,没成想在他人眼中,竟是板正吗?
到底是少年人,还是在意旁人的评论,阿京的话他也听进去了。
“我一直觉得自己还挺正常的,只是确实不喜欢开玩笑,应该也无碍吧。”陶升说。他虽然总是将自己看为一个大人,但是没意识到自己的言谈之间透露出小孩子自矜的神情。
“无碍无碍。”阿京说,“憨憨傻傻闹闹轰轰的,有什么好?你这样才是难得。”
“我有很多我想做的事情,并不想当一个府里的小少爷。那些少年的情绪,我并不想有,因为那样会浪费我的时间。”陶升轻快地说,他那个神情,就好像世界都在他眼前打开似的。他只当自己如今出门,准备参与到这个世界的时候,就不再是陶府娇贵的小少爷。
“陶升。”阿京唤了一声,“你这样子虽然怪怪的,不过让我想起焦裔了。”
“焦裔是谁?”陶升问,很是好奇这个小奴隶的过往。不自觉绾绾自己头发,阿京看到就去帮他绾绾,还帮他整理整理衣领。陶升的耳根有些微红,可能是梦境里的场景太吓人了,阿京想。于是去拿来一盆冷水,拧了一个帕子,擦擦陶升的额头,盯着陶升的眼睛看,好澄澈的眼睛阿,不觉有点呆。
“他是救我的人。”阿京说。回过神来。
这下陶升有点愣神。
“在出樵城的时候,只有他把我当人看。”阿京说:“不,还有焦叔焦婶。”阿京说的时候神采奕奕,一点看不到痛苦的模样。
“现在你就是你,这里不再是出樵城了。”陶升说。
“是啊,不过焦裔也不在了。”阿京说。
“那,改天让府里差人去出樵城寻焦裔,请来陶姜城,你们不就能见面了?”陶升说着,抿一口温茶。陶升云淡风轻,去穷凶极恶的出樵城寻个人,仿若小事一桩。
“不可能了。”阿京有些黯然地说,“他们一家已经死在一场大火之中了。”
陶升的手轻微抖了一下,将茶杯放在一边,“你一定很难过。”
“是,但是我总觉的他在一直陪着我,从没离开过。”阿京笃信地说。
看着外面天色已经有些亮了,“对了,我想问你是怎么救我逃脱梦境的,这可不是一般的梦境。刚刚我差点就死了,除非有一个非人的力量将我救出。”陶升看着阿京,仿佛想看透一些他意识到的不得了的事情。
“这本书。”阿京说着递给他看,“你救过我一命,你是好人。”阿京心想,他的救命之恩,我也无以为报,焦裔也救过我的命,他们都是好人,应该是可以告诉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