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直向北寻找,他没有想象中的强大,他自己也不知道在寻找什么。他尽量搜集到能搜集到的一切资料,包括气象资料、植被的变化,很多次他很绝望,有好几次,他在晚上想给父母打电话,他都忍住了。
但打电话那个念头,如附骨之蛆。
他第一次觉得自己应该去看心理医生,他有好几次发了狂,在深山里,像个疯子一样拼命地踢着石头和树。他觉得自己一直在向东北方行走,而且,他觉得自己已经越过了根河这条地理线,已经穿过了兴安岭的林区,仍在向北疾行。
那里,距离国境线很近,而且那里已经不是南北走向的兴安岭林区,而是东西走向的小兴安岭。
他觉得自己的体能有好几次快要崩溃了,但是这种崩溃中,却让他糟透了的心,慢慢缓解了,他觉得自己一直在往北,往北。
越走下去,他的心情越好一点。
他感觉到自己都快要接近那座以两三万块钱一套房而着名的北方城市了,那是小兴安岭林区的北边,但是他在某个不知道的山洼里,遇到了一个村庄。
也遇到了一些人和一些事。
那屯子三面环山,南方的山势陡峭,有一座山被人称为“黑风岭”,听起来带着浓浓的西游神怪风格,那山上到傍晚常刮大风,一刮风天就黑了。
东边的山势略平,有好几座山,其中有一座碾子山(石碾呈圆柱体),旁边还有座山叫做坟子山。
问清楚山名之后,左大军觉得东北老乡们的想象力与他差不多,属于想象力比较缺少的人群。
山下有条河,水草很茂盛,鱼也很多,但是没有吸引太多的钓鱼佬,大概是那地方太晚的原因。
夏末秋初,能看到一群群的野鸭、大雁,还有那种尖嘴细长脖子的鹤,从北方飞来,就落在河边,休息一会,补充点食物,继续南飞。
他觉得自己的心,一下子就变得平静下来,平静的希望时间静止,就在这里安静地度过。
那时候,他觉得乡村的气息微微有些变化,变得不再那么充满了田园的乐趣,山中的房子,都能看到那种蓝色钢瓦房顶,其实那种房顶在冬天不保暖,也不美观,唯一的好处是安装方便。
只有在那个村子,他看到了屋顶青色的瓦,七八栋老房子,散发布在一座浅浅的、山谷之中。屋子是青砖红墙,院子则是用木柴堆成的“堵墙”,大概这儿的居民们,已经把冬天要用的柴火,都已经砍好了。
那时眼前已经是八月初的光景,漫山遍野的红叶和黄叶,让人的心一下子变得安静了。连左大军都觉得,自己能够在这里住上几年最好。
七月榛子八月梨。榛子树上结的榛子也熟了,大部分榛子都落到地上,有些榛子的壳已经裂开了,榛子的大小,更像是欧洲栗树结出的欧洲栗。左大军知道,那时候欧洲栗已经被引入到中国,而且在江淮地区当作绿化树木,开始疯长。
那村子里有几个老人,都是上一辈跨海闯关东来的。他去的时候,正好被留住了。
“我们家的娃儿去采蘑菇。”村东的老人说道,“等回来的时候,一起来吃点东西吧,我们晚上有个仪式。”
左大军记得,自己当时实在太疲惫了,也就随口答应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