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由校手指轻敲桌面,目光如炬,直视骆思恭。
"禀皇上,此事尚未确凿,然据范进财供述,漕粮购于天津卫无疑。"
"朕忆往昔,漕运之舵,曾握于李三才之手,其何年因故卸任?"
"回禀陛下,乃万历四十二年之事。"
刘时敏虽惑于皇上思绪之跳跃,仍恭谨以对,一丝不苟。
"李成梁辞世于何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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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历四十三年。"
"建奴叛乱,又始于何时?"
"万历四十六年。"言毕,朱由校手中之笔猛然击案,墨花飞溅,衣衫尽染,然他浑然未觉。
刹那间,朱由校思绪如电,豁然开朗,喃喃自语:"原来如此,一切昭然若揭。"
他仿佛穿透了历史的迷雾,窥见了晋党与东林合纵连横的隐秘。
昔日朝堂上显赫一时的晋党,至天启、崇祯年间竟销声匿迹,原是此中缘由。
万历四十二年之前,南地东林幕后之手,借李三才之便,暗渡漕粮至天津,再由晋商转售辽东,资敌建奴。
李三才一旦失势,此道受阻,晋商之利大减,辽东亦随之风云变幻。
李成梁之逝,更如巨石投湖,辽东局势波谲云诡。
党争愈烈,商路渐阻,至万历四十六年,漕粮滞积两淮,京师亦感粮荒之虞。
赵于逵临危受命,补缺漕运总督,此皆时势所迫,非万历本意。
努尔哈赤之叛,非仅野心膨胀,实乃饥寒所迫。
昔日依附李成梁,今朝揭竿而起,皆因粮草不济,生存维艰。
朱由校心中豁然开朗,紧锁之眉渐展,缓缓落座,苦笑自语:"忠臣?皆是利欲所驱之臣罢了。"
见皇上神色有异,刘时敏轻声询问,朱由校摆手示意无碍,心中已暗自盘算,如何在这错综复杂的局势中,巧取豪夺,为己所用。
骆思恭,朕已决议拆分锦衣卫,自今日起,对外谍报之任,全权托付于卿。”
朱由校目光如炬,望向骆思恭。
“归途之际,速与许显纯交接,京城琐事,卿可放手,专司域外风云。”
对于此变,骆思恭早有绸缪。
骆家自骆胜随嘉靖入京,便在锦衣卫中根深蒂固,非一朝一夕可撼。
远在辽东,他亦能从皇恩浩荡中,窥见拆分之意。
而今尚能执掌部分权柄,自是心满意足。
原本以为辽东之行,是骆家与锦衣卫缘尽之时,不料峰回路转。
“臣领旨,感恩戴德。”
骆思恭俯首称臣,语气坚定。
“非朕疑卿,实乃重任在肩,卿之担,较往昔更重。”
朱由校语重心长,手指轻点骆思恭。
“臣愿肝脑涂地,以报圣恩,请陛下明示。”
骆思恭拱手以待,神色坚毅。
“卿需广布眼线,深入蒙古、建奴乃至倭国,窃取机密。此事虽难,若策略得当,易如反掌。”
“臣洗耳恭听,愿闻陛下高见。”
骆思恭疾步上前,立于龙案之侧。
“刀无眼,唯利刃可致命。对商人,勿存偏见,此辈乃可利用之资。”
朱由校言辞犀利,“如那勾结建奴之商团,卿可遣人渗透其间,借其路图,洞悉山川地势,蒙古主帐所在,此皆攻略草原之关键。”
骆思恭闻言,豁然开朗,频频点头。
此前,他专注于细作潜入,未料商人亦是情报之桥。
“此八家奸商,朕欲诛其三族,然其手下掌柜,卿可酌情保全,收编麾下,但需呈报名册于朕。”
朱由校继续部署,“卿当学其商道,仿其行止,与蒙古、建奴周旋。同时,招安异族中向化之心者,培养外族内心向大明之才。”
骆思恭心领神会,深知此策之深远。
那些商人之所以能穿越重重封锁,必有隐秘之道。
而招安异族,更是长远之计,可化敌为友,壮大我朝声势。
"微臣遵旨,洞悉圣意。"
骆思恭颔首之间,皇帝对细作之道的精妙布局让他眼界大开,皆是前所未闻之谋。
"国库虽紧,朕仍拨十万银币为卿启动之资,更破例允锦衣卫涉足商海,自筹经费。"
朱由校语毕,恩泽深重。
骆思恭闻言,连忙躬身,感激之情溢于言表:"臣感激涕零,叩谢皇恩浩荡。"
他心中暗自思量,亲军四卫之中,商贾之道向来禁忌,此番特许,实乃破冰之举。
"朕之兴旺银号,卿可遣精英潜入,借刘正阳之手,于晋通商会寻隙而入,潜行细作。"
朱由校再布密令,骆思恭应诺如流,连连点头。
一番密谈后,朱由校意犹未尽,赐下内帑提款之令,骆思恭方得告退。
"皇爷,该更衣休息了。"
刘时敏适时步入,手捧净水,侍奉于侧。
朱由校衣衫墨点斑斑,显然是方才运筹帷幄之证。
"嗯,甚好。"
朱由校起身,接过帕子轻拭面庞,黑渍显现,不禁沉吟:"遣人探问魏忠贤,东厂是否已于骆思恭处布下眼线?若有,则罢;若无,速遣精锐填补空缺。"